第5章 一時夫妻還是一世?

第5章 一時夫妻還是一世?

靖州第一場雪下了整整三日,淹沒山林,寸步難行。夜裡時常傳來雪塊悶聲墜落的聲音。城中多有民宅倒塌,災民流離,一時間四處都是蕭索之色。

蕭淙之派副史在城中除雪清道,安置百姓,自己帶著一隊人銳意騰騰地出了城關。再回來又是三日後。

提著斬馬刀的男人,帶著韓沖回刺史府。如流遞上兩封信函。

一封是上京密信,一封則是元綺回復兄長的家書。

蕭淙之閱過密信,接過家書,展信簡閱,又遞給如流:「儘快送去國公府。」

「是。」如流接過。

他又問:「夫人呢?」

「夫人怕冷,幾日都在小書房。大人要去看看嗎?」

他思索一瞬,說:「去典獄。」

蕭淙之提起斬馬刀又大步向外疾走,肅殺之氣撲面而來。外面候著的龐統與韓沖急忙快步跟上

龐統進言:「老大,審人的事兒交給我們吧。「

韓沖附言:「是阿,三天沒合眼了,在外頭流竄的那些野狗都殺乾淨了。老大你這剛新婚,力氣應該花在床上……」

斬馬刀的刀鞘已經抵在了他喉間:「走!」

午後的小書房裡,荔雲來報:」小家主,福州的年產,率先送來了。按您的吩咐,小雪之後,旦民不必下水採珠,年份也已發放完畢。」

元綺手扶著湯婆子,面露欣喜:「收成如何?」

「除去御用貢品,這回送來三斛月珠,兩斛金珠,難得的是,還有一斛粉色的凜珠。「

「走,快去看看。」

荔雲故意不動身,取笑她:「小家主平日里早也喊冷晚也喊冷,三日都不出門了,一聽有珠玉年獲,是冰天雪地都不怕了。」

元綺笑道:「人生在世,總要有一二件為之振奮之事,快走快走。」

來向元綺報賬的是福州島的大檔頭,此行奉上賬本彙報當地商事,足有一個時辰。

元綺吩咐荔云:「除了咱們自留的,各取一些,送去當地的競拍坊。我聽說有百姓因雪受災,拍賣所得,送去賑災。」

「小家主,小人來的路上已打聽過靖州幾家商號,競拍一事不如交給小人去辦。」大檔頭說。

元綺略加思索:「宋檔頭辦事我自然放心,可知道此處,好手藝的匠人?」

「小人來的路上,見城東有幾家首飾鋪子。」

「那我與你一道去吧。」

荔雲攔她:「小家主,如流說這幾日有災民鬧事,還是吩咐宋檔頭去辦吧。」

元綺道:「災民在城西,咱們往城東去,無妨。」

一個時辰后,審了大半日的韓沖擦著手裡的血跡跟在蕭淙之身後:「老大,裡頭幾個孬貨,明日我再挑一挑,保准交代了。」

蕭淙之點頭:「我們的人怎麼樣了?」

「老大放心,都安排進巡防營了。原駐軍難免有幾個刺頭,咱們的人改頭換面,逐一給拔了,沒了牙的狗叫不起來。」

龐統道:「鐵騎驍衛潘奉,母家是洛陽崔氏,駐守靖州有些年頭了。如果不是老大突然受封,他本可以更進一步。此人與我們不是一條心。」

「崔氏。」蕭淙之冷聲,「派人盯著他。」

「是!」

三人上馬往刺史府去。

「老大,咱都審一天了,你看是不是……」韓沖在關外放浪慣了,入關后蕭淙之不許他找女人也就罷了,住在軍中連酒都少,不免對刺史府的風土人情念念不忘。

龐統道:「你這人,還想上刺史府蹭飯阿。」

「你個老光棍懂什麼,我這也是為了老大著想。我觀新夫人目空一切,老大又臉皮子薄,咱們做兄弟當然應該使使勁。男女之間嘛,多幾個理由你麻煩我我麻煩你,一來二去,有了來往,自然就生情了。」

蕭淙之眉頭微蹙,連韓沖都能看出元綺對他無情。

「少拿你在關外那些污糟經驗來說事兒。」龐統嗆他。

「老龐,什麼叫污糟,銷魂窟的姑娘就喜歡老子這號人,這叫魅力你懂不懂。老大不是我說你,中原女子不比關外,你得多多主動,這都成婚快三個月了,你每天不著家,休息不好,床上表現不盡如人意,也是難免,否則以老大你這身段,何愁女子不痴纏。」

越說越離譜。

蕭淙之回首瞪他一眼:「既然你還有力氣,滾回死牢,入夜前我要的消息拿不到,你也不用來了!」

正說著,前方有人來報:「大人,前方有災民鬧事。」

韓沖鬆鬆脖子:「這崔副使怎麼辦事兒的,讓他安頓,又鬧起來了。走,我隨你去看看。」

「軍爺還是快去吧,這回災民圍劫的是刺史夫人的車馬。」

「什麼?」韓沖大驚,身前的人已策馬衝出去老遠。

元綺此行十分順利,競拍行願出三千金買斷她手裡的東珠。又託付一匠人,將部分東珠製成首飾,相約十日後來取。

豈料返途中,突然便聽到路邊有人大喊:「那是刺史夫人的車馬,咱們家都沒了挨餓受凍,她卻榮華富貴,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管他刺史還是狗屎,劫了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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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就鬧起來,家丁見是手無寸鐵的尋常百姓,不敢下狠手,車夫想要策馬衝出,卻被人死死圍住,就連馬車都被掀翻在地!

「來人吶,保護小家主!」荔雲大喊!

元綺受了好大的衝撞,頭磕在車窗上,已然見紅。荔雲趕緊爬出馬車來扶她,剛扶她出了馬車,荔雲便被拽住了腳,大喊一聲:「小家主!啊!!」立即被人拖走。

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蓬亂的男人出現在元綺眼前,一嘴臟牙沖她咧開嘴,懷裡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

千鈞一髮之際,身後一柄飛刃扎近那人的肩膀,連人帶刀一起震飛出去!

是蕭淙之的斬馬刀!

「體魄健碩,身懷利器,分明是冒充難民作惡!來人,抓回典獄!」

韓沖追著蕭淙之趕來,率先將荔雲救出。

隨著人群議論紛紛,巡防軍立即趕來將領頭的全都都拿下。

「小家主。」荔雲帶著哭腔。

「荔雲你沒事吧。」元綺將她摟在懷裡安慰著,「別怕別怕。」

蕭淙之下馬來,看見她額頭的傷口,不禁皺起眉頭:「來人!」

龐統上前:「在。」

「好好招呼他們。」

「是。」

見主僕二人相互依偎,韓沖緩聲上前:「嫂嫂受驚,醫廬就在前方,先去瞧瞧吧。」

荔雲方才被人拖去,幾隻手在身上摸了幾把,雖沒有受傷,卻屈辱難當,難以啟齒,見到元綺額頭的傷,忙問:

「小家主,你受傷了…」

慌亂之中竟不覺得痛:「荔雲,我沒事,你快去瞧瞧。」

見她只顧著荔雲,蕭淙之的眉頭蹙的更深,伸手將她拉到懷裡,「開路!」

醫廬里,年輕的女醫師在隔間為荔雲驗傷,年長的老醫師送了傷葯來:「刺史夫人受了驚,頭上的創口不大,卻有些深,需要仔細看護,以免落疤。葯有些疼,但效力極佳,請夫人忍耐。」

蕭淙之接過:「我來吧。」

老醫師葯遞出去,還不忘囑咐:「這葯早晚一次,連用七日即可痊癒。」

蕭淙之眼神示意:「好,多謝老先生。」於是蘸葯先擦了傷口邊緣,

「唔…好疼!」元綺她咬著牙,手緊攥著衣裙,卻沒忍住,叫出了聲,想不到竟如傷口撒鹽般殺痛!

蕭淙之垂眼,看到她緊鎖的眉頭,被緊緊咬著的下唇,於是低頭輕輕吹著傷口。

那感覺又疼又癢。

「不是說怕冷,怎麼出來了?」他問。

元綺眼睛亂飄,落在桌上的膏藥上:「正要與你說。今日得了一批東珠,是難得的佳品,送去競拍行一些,買斷收了三千金,可用於賑災。」

上藥的手一滯:「朝若是幫我,還是救民?」

「災民可憐,你上任不久便遇雪災,既能助你又可利民,何須分的那麼清楚。」

「利民為天下,為我,我一無所有,無法償還你。」

元綺想到那日酒醉時,他說傾其所有來給自己下聘,心中怦然:「不必還。」

「為何?」他貼的近,聲音中有些疲憊,落進她耳里。

「你我夫妻。」

「一時夫妻還是一世?」

元綺背後酥麻成一片,與他拉開距離站起身:「你何須又戲弄我,說了不必還。葯上好了,我去看看荔雲。」

蕭淙之立在原地,雙眸晦暗。

門外韓沖趕緊拉了龐統出來,連連撇嘴搖頭。

龐統煩他:「幹嘛呢!做什麼怪樣!」

他幸災樂禍:「老大這回栽了。」

「胡說什麼呢!」

韓沖勾住他脖子,悄聲道:「這你就不懂了,龐大光棍,你想想關外那些女子老大什麼態度。」

「那當然是從不搭理。」

「那你覺得他對新夫人怎麼樣?」

龐統思索片刻:「說不上來,總覺得怪怪的,剛開始還裝裝樣子,笑嘻嘻的,我都背後發冷,這段時間也不見他笑了,倆人也不見面了。可你說他對夫人無意吧。他剛才沖的比誰都快。」

「對嘍!」韓沖捏著自己的下巴,饒有興趣,「我算看出來了,這叫逢場作戲容易,真心流露難。」

「什麼逢場作戲,又真情流露的,別怪兄弟沒勸過你,這是在中原,不是關外,收起你那點污糟心思。」

韓沖白他一眼:「看來還得我多帶你去幾銷魂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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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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