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證據確鑿,安家的末日
皇上先是安排了人支援,又是安排了人賑災。
總算是將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本以為能鬆一口氣的時候,便見一群半截身子都埋入黃土的老頭子,似早有準備一樣,齊刷刷地在他身前跪了下來。
「諸位愛卿,爾等不去操持公務,這是何意?」
「臣等請皇上下罪己詔。」
大臣們齊聲開口。
皇上:「???」
你們腦子沒犯病吧?
還沒等皇上開口,便聽左都御史大人道:「古之帝王,每遭逢天災,便下詔罪己,魏文帝時......」
文人最擅長的,便是引經據典,引援先例。
皇上聽到這番話后,又看了眼帶頭的人,便知道這群人是心中有怨。
日前因為自己駁了他們的意思,堅決要給太後過壽。
並依照蘇木的建議,改革了賑災的方式。
這可是件值得記入史書的事情,而凡事都有正反兩面,史書當中評價他這位帝王的話,必然是孝字當頭,而蘇木也能落一句性機敏,有急智。
反倒是這些以死勸諫為搏一賢名的大臣們,雖然完善了以工代賑的具體流程,可全都成了小丑。
遺臭萬年談不上,但後人每每讀到史書上記錄著他們那一頁的時候,多半要掩面而笑。
這是奇恥大辱!
本來這群傢伙以為自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畢竟太后的壽宴照辦,而賑災事宜聽說也處理得井井有條。
可謂是兩全其美。
可是這一場地震......說句消功德的話,來得好啊!
地震是什麼,天災!
上天震怒了,所以才降下災禍。
而地震發生在京城,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上天對皇上有意見了!
就是在說皇上最近做錯了事!
雖然迷信了一些,可他們完全可以借題發揮,循序漸進,先是讓皇上下罪己詔,然後再一點點將之前失去的,全都找補回來。
至於以工代賑還要不要繼續推行......沒看上天都震怒了么?
災民就是災民,你不給他們發錢發糧食,卻讓他們去幹活,如何能夠彰顯吾皇的慈悲仁愛?
不妥!
大大的不妥!
以後還是繼續派錢糧賑災的好。
至於國庫空了沒錢賑災......那就開皇上的內庫!
什麼,皇上您不同意?
地震就是給您的警醒,還望皇上不要一錯再錯下去。
想到這群大臣的嘴臉,皇上就一陣頭暈,往常呢,朝堂上還有華太師、諸葛正我等人幫自己說話。
可這個節骨眼上,這些人都不在身邊。
他這可以說是孤掌難鳴。
好在,這朝堂之上,除了華太師,他還有一人可用,便是久負盛名的齊大學士。
不過這貨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最喜歡乾的事是什麼?
藏拙。
齊大學士知道,自己若是在朝堂上表現得越出色,就越危險。
不是被捧成權臣,就是觸碰了誰的利益。
所以當官,且想要有善終,就一定要學會裝傻子。
齊大學士就是其中翹楚。
除非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否則他絕不會輕易與人意見相左。
眼下便是,皇上的目光掃了過去,齊大學士還想裝做沒看見,最終還是實在躲不過去了。
他才是站了出來,但卻順手拿了一壺酒,喝了起來,一副醉醺醺的模樣,看著在場眾人,疑惑道:
「諸位大人,地震已經過去了,不用再蹲著了,都起來吧......」
左都御史掃了他一眼,也沒有開口。
再次領著群臣齊聲道:「臣等請皇上下詔罪己。」
「罪己詔......何為罪己詔?」
齊大學士像是喝多了,問了左都御史沒有得到答覆,又看向了皇上。
皇上也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但左右也沒有辦法,當即也就順著他的話,回答了一番。
簡單來說,罪己詔就是皇上的檢討書。
向上天檢討,然後昭告天下的文書。
君臣錯位可以下詔罪己。
天災人禍可以下詔罪己。
政權為難可以下詔罪己。
反正就是一句話,無論國家遇到了什麼事,都可以把屎盆子扣到皇上的腦袋上,讓他認錯服軟。
不過罪己詔真的有用么?
怕是不見得。
至少歷朝歷代,也沒聽說哪個皇上當天下詔罪己,第二天災情就有了好轉的。
也沒聽說哪個皇上下詔罪己,第二天那些叛軍將領就引頸就戮的。
齊大學士聽完了以後,拎著酒壺,低頭似是假寐。
又過了小半晌,大臣們感覺膝蓋都跪麻了,齊大學士才像是從夢中驚醒的模樣。
重新睜開眼睛,他看向皇上,額頭上冷汗密布。
「齊大學士可是做了噩夢?」
皇上也看出了這位聰明人的想法,決定配合他將戲演下去,便好奇發問。
齊大學士仍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汗,朝皇上行了一禮:「臣的確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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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夢?」
「臣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老婦人。」
「老婦人?」
「不錯,臣不但變成了一個老婦人,還在叢林之中,被一頭老虎追著跑。」
聽到這,皇上愣了一下,大臣們也愣了一下。
老虎,老婦人。
這個故事好像有些耳熟啊。
貌似剛剛在殿上的時候......
「臣也不怕皇上還有眾位大臣笑話,臣素來膽子比較小,被那老虎一追,嚇得腿都軟了,但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又跑了起來,當然,也可能是老虎玩弄獵物的心態,我不知道眾位大人有沒有見過老貓抓耗子,這老貓啊,抓到耗子之後,他不會直接吃掉,而是會不斷重複抓放的過程......」
「齊大學士,還請你挑簡練的說。」
一位官員跪得有些忍耐不住了,哪還願意聽齊大學士這番廢話。
齊大學士見他的模樣,卻是心裡一番偷笑,嘴上卻連連抱歉:「這酒喝多了,思緒也容易亂飄,諸位,還請多見諒。」
「咱們繼續說......或許是老虎也有戲弄獵物的習性,還真讓我逃了一段距離,最終,來到了一棵大樹前面,也不知道哪來的能耐,還真讓我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我不知道眾位大人有沒有聽過書上的一則故事,說老虎是貓的徒弟,貓教了它無數本領,唯獨沒有教它爬樹......尚書大人,息怒,息怒,我這就回歸正題。」
「老虎因為沒辦法上樹來,他就只能兩條後腿直立而起,兩隻爪子呢,就拍打起了樹榦,震啊,震得我全身都發麻,但下面就是虎口......我說的可不是手上的那個虎口,而是真真切切的老虎口。」
「我就在心裡告訴自己,再不舒服,再堅持不住,也不能鬆手,掉下去可就沒命了。」
「但我真堅持不住,怎麼辦啊,誒,有了,分散注意力......我就找點東西來看,讓自己忘記疲憊。」
「還別說,我真就發現了點東西,就見半空中,一道霞光飛過,其上是一個穿著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見到這老和尚,我就知道他不簡單,就趕忙開始求救了。」
「我說:大師慈悲,還請救救我,助我從虎口脫險。」
「那大師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向西而去。」
「又過了十幾個呼吸吧,我又有些堅持不住了,但又在天空中見到一個老和尚,這次的老和尚,身形枯瘦,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但總歸是能在天上飛的。」
「我見到他,就又開口求救了,我說:大師大師,救救我,等我脫困以後,定然為您打造金身,日夜供奉。」
「還別說,這次那大師還真停下一瞬,但很快又沖我搖搖頭,說:老衲還急著去靈山受封,這樣吧,你等我成了佛,就回來救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也飛走了。」
「我絕望了,實在是我當真沒了力氣,眼看著就要一點點從樹上滑落下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道長虹,從天邊掠過,是一尊白衣大士,這次,沒等我開口,他就自己停了下來。」
「他先是甩了甩手,凈瓶當中便飄了一條楊柳枝出來,化作一根樹杈,讓我能夠稍作休息。」
「我喘了幾口氣,就求著這位白衣大士,我說:您送佛送到西,乾脆將這老虎點化,助我脫困,待來日,我定當為尊者打一尊金身。」
「那白衣身影說的話,卻和之前那苦大仇深的和尚一樣,他說自己還急著去靈山受封,不能耽擱,但等他從靈山回來,一定助我脫困。」
「說完,他也走了。」
「走了也就走了吧,至少這位還給我留了個樹杈,我也不那麼累了......」
我們累啊!
你個狗娘養的,故意在這磨磨唧唧是吧?
最先一批跪在地上的大臣們,已然感覺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個個的,恨不得把齊大學士這張嘴給撕了。
再看齊大學士,如今正繪聲繪色地表演著,只見他拿了一條凳子充當樹杈,自己坐了上去。
而後在那軋悠,真不知道他是耍酒瘋,還是故意噁心他們。
「大約過去了一刻多鐘吧,老虎也乏了,就趴在下面,我也困了,就趴在樹杈上。」
「終於,天邊又是一道彩霞。」
「那位白衣大士回來了,他點化了老虎,又將我從樹上救下......」
聽到這,饒是左都御史也鬆了口氣。
甭管齊大學士是不是裝瘋賣傻,至少故事結束了。
皇上也總算沒了理由拖延時間,他們也就不用再跪下去了。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齊大學士的故事,竟然又說了下去:「為了表示謝意,我帶著這位白衣大士回了家,親自下廚做了一些齋飯招待他。」
「在飯桌上,我恭喜他成了佛。」
「可白衣大士卻搖頭說自己拒絕了佛祖,沒有收到冊封。」
「各位大人,我這個人你們知道,平日里最笨,雖然讀的書比較多,但是嘴皮子一般,講故事就絮絮叨叨的,就更不用說講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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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夢裡,許是孔聖人發力了。」
「我就跟那位白衣大士說,佛不佛,不是看別人怎麼說,而是自己怎麼做。」
「您雖然沒有成佛,卻踐行了慈悲。」
「不像有些人,嘴上道貌岸然,實際上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不知道有多少蠅營狗苟......諸位大人,你們可別放在心上啊,我不是在說你們,而是夢裡遇見的那苦大仇深的和尚,說他呢。」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指桑罵槐呢。
正三品以下跪著的官員,全都紅溫了。
正三品以上,該說不說,人家的素養的確是高,也的確能夠託付大事。
兵書上有云: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為上將軍。
說得就是這樣的人。
毅然決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齊大學士也無奈了,看向皇上,聳了聳肩。
歸根結底,他是個正經的讀書人,能做的充其量也就是拖拖時間,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可這些人軟硬不吃。
皇上也明白了,嘆了口氣,準備先含糊其辭,糊弄過去再說。
可就在這時,天空忽然一道激雷炸響。
雲層堆疊,本暗沉無比的天空,忽地變得明亮起來。
跪著逼宮的大臣們,本就有些精力衰竭,如今被嚇了一跳,不少人都倒了下去。
可剩下的那些人,卻面露喜色。
還真是老天爺都幫忙。
地震剛剛過去,又是兩道驚雷,讓他們可以繼續借題發揮。
然而,當他們看向皇上,卻發現對方的表情透露著古怪。
非但沒有擔憂之色,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抬頭仰望著天空。
什麼鬼?
他們也順著皇上的目光看去,便見天空好似一張幕布,兩道人影投映在上面,其面容清晰,似與真人一般無二。
其中一人,身穿錦袍,面容妖冶,儼然就是安府的財神爺安世耿。
旁的不說,在場跪著的這些大臣裡面,就有不少人和安世耿交好。
另外一人則讓他們有些陌生,是一個青衣儒衫打扮的中年儒士,手中一把白紙扇。
二人相談甚歡,其言語,卻讓人聽了以後,面容一肅。
赫然是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待我蒙元鐵騎南下,入主中原,安少爺居功至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