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舒服的小院
很意外的是，今天小菊表情相當的溫柔，她走到青蓮身邊，居然還行了一個禮：「二小姐好。」
張媽媽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小菊在後院頤指氣使習慣了，今天為何會低聲下氣？
青蓮繼續燒火，彷彿沒有看見小菊。小菊也不生氣，大聲說：「二小姐，老爺說您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混跡在老媽子老婆子院里了，不然以後會嫁不出去的。太太便讓我給您安排了正院廂房，現在我就接您回去住。」
青蓮聽完，冷冷的說：「你去回復太太，我在後院挺好。」小菊看了一眼廚房裡的僕人，諷刺的笑道：「哎喲，真是在豬窩裡混久了，都忘記自己是個小姐了吧，難道您是天生賤骨頭，只有做下人的命？」
張媽媽一聽，氣得要死，我們是下人，我們是豬窩，可我們都有自由身，你小菊一個買回來的奴婢，是沒有自由的賤籍，誰又比誰高貴？
青蓮狠狠的看著小菊，厲聲說：「小菊，你只怕忘記了，你只是太太買回來的一條狗，給你一根骨頭，就到處咬人，我再下賤，也是小姐。」小菊一時語塞，愣了半天，跟了太太這麼久，要強的氣勢也是不能輸的：「一條狗都過得比你好，你高貴，你美麗，可是又如何？還不是在這豬窩裡燒火。」
青蓮一笑，是啊，小姐又如何？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姐，確實連一個丫鬟都不如。
青蓮冷笑說：「對啊，我就是燒火的命，所以你回去告訴太太，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後院燒火。」
小菊一拍腦袋，我是來帶二小姐回去的，怎麼跟她吵架了？要是帶不回去，太太肯定會責罰的，只是這女子性格犟，不耍點手段，肯定是不會回去的，便冷冷的說：「那你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來人啊，把張媽媽帶走。」青蓮心裡慌亂：「你帶張媽媽幹什麼？」
小菊高揚著頭：「你在後院，一直是張媽媽照顧著，既然你不回去，那我帶張媽媽回去，仔細問問她，這些年是怎麼照顧你的，你放心哈，我會讓下人輕點問，一把老骨頭，問重了，怕她扛不過去啊。」
青蓮氣狠狠的摔下手裡的柴火，對小菊說：「你放開張媽媽，我跟你走。」小菊一臉不屑的說：「早這麼識相不就行了，非得弄出那麼多幺蛾子，好像你能斗得過太太一樣。」小菊的話很刺耳，卻又很實在，是啊，自己哪裡是太太的對手，一味的抵抗，傷害的只是身邊親近的人。
跟著小菊，青蓮來到正院最左邊的一個小院子。這是一個兩進小院，但是不大，只有兩間正房，四間偏房，以前住的是老爺的奶媽，年紀大了，她喜歡清靜，便一直住在小院里，直到老死。
後來一直空閑著，看裡面擺設，也是才收拾的。小菊把青蓮帶到院子里，沒有好臉色的說：「以後你就住這裡，太太給你挑了一個丫鬟，兩個老媽子，你們先認識一下。」說完，對著門外喊：「方婆子，你們進來。」帶頭的方婆子，低著頭走進院內。
小菊指著三人說：「這是你的丫鬟婆子，我還有事，先走了。」小菊連介紹下人的心情都沒有，這冷森森的院子，多待一分鐘就害怕，只要把太太吩咐的事情辦完就行了。
青蓮環顧了一下院子，雖然冷清，卻比後院好多了，只是這幾個丫鬟婆子，都是太太派來的，自己說話做事還是要謹慎。
青蓮看了一眼方婆婆，胸口疼了一下，哽咽的說：「方媽媽，你還好嗎？」方婆子抬起頭，含淚微笑：「謝謝二小姐關心，老婆子身體還好。」方婆子是母親房裡的燒水婆子，青蓮自小就跟她屁股後面唱兒歌，只是十多年了，太多話想說，想問，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青蓮又看了看那丫鬟，眼睛一亮，這不是在祠堂喂她喝水的小九嗎？
還有一個年紀大一點的老婆子，居然一隻眼睛瞎了，看路只能看半邊，青蓮憐憫的問：「老婆婆，您貴姓啊。」瞎眼婆婆嚇得忙跪下來：「二小姐，老奴不敢，老奴姓周。」
青蓮忙扶起她：「周婆婆，你起來，以後不用這麼客氣。」周婆婆微微顫顫的站起來，好怕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就這幾個太太全部不放在眼裡的下人，青蓮反而擔心少了，她們自己活命都難，還能出賣我什麼？
就這樣，一個陰冷的小院，有了主僕四人，很快就有了煙火氣。小九主要是貼身伺候青蓮，方媽媽主要是燒水做飯之類的，而周婆婆，每天就是打掃庭院。院子不大，卻也其樂融融。
安頓下來了，方媽媽把炭火也燒起來了，青蓮呆在自己的閨房裡，看著柔軟的棉絮，乾淨的書桌，嘆道：「小九，你看看這棉絮，多軟和啊，可是不知道為何，就是沒有在後院睡得踏實。」
小九甜甜的說：「二小姐，習慣就好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您知道嗎，我以前只是掃地丫鬟，那個小菊，三天打，兩天罵，你看現在，我都成了您的貼身丫鬟，是不是越來越好了？」
青蓮苦澀的笑道：「跟著我這個誰也看不起的二小姐，也不一定是好，說不定更壞呢？」小九小嘴一撇：「那我不這麼認為，小姐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您啊，不能悲觀，任何事情，要往好的方面看，小姐，您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是我睡得最舒服的一次，沒人罵我，沒人打我，我都好幸福。」
青蓮被小九的情緒感染了，是啊，自己都死過一次，再也沒有更壞的了吧，既然有了自己的小院，那就好好享受吧。
在自己小院里，自然是快樂放鬆的，可是每天一次的晚餐，是青蓮最難熬的。李家的規矩，每天晚餐，全家人都要一起吃飯，也是全家人唯一一次碰頭的機會，可是青蓮已經十來年沒有跟他們吃過飯了，那種感覺，如坐針氈。
又是晚飯時刻，青蓮早早來到了飯廳，她最小，也是最卑微的，誰都可以遲到，就是她不能遲到。
很快，一桌人都到齊了，大哥青川，一直都是一副萬事不關己的態度，坐下來就吃。大小姐青菲，永遠都是穿得最鮮亮的，總愛忸怩的在青蓮面前，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然後再說一句：「滾遠點，不要弄髒了我的衣服。」。
三姨太，這是母親過世以後，老爺新納的姨太太，一副睡不醒的慵懶樣，吃飯只看老爺，又是夾菜，又是倒茶，彷彿其他人不存在一樣。最上位的大太太，面無表情，一會兒吩咐丫鬟夾菜，一會兒倒水，派頭十足。而最讓青蓮痛恨的人，就是全家權威最大的老爺，他總是最後一個到，總是笑呵呵的說開飯，可青蓮從來不正眼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