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漢饒命,投名狀
「好漢饒命。」
「小的陸明,是外鄉逃難之人,小的是被雲陽府城的官兵放箭追殺,這才無奈裝死。」
「好漢饒命啊!」
死不瞑目的少年屍體一股腦詐屍般爬了起來,跪地求饒,並沒有大聲嚷嚷。
「算你小子機靈!」
「說,裝死之前你都看到什麼?」
刀疤臉的語氣冰冷。
「回好漢,今天中午的時候,小的正躲在附近的樹上,突然聽到外邊官道傳來老弱婦孺哭喊哀嚎之聲。」
「當時小的嚇壞了,不敢出來,等小半個時辰再無聲息后,小的這才敢摸出來一看究竟。」
說到這,陸明髒兮兮的臉上滿是義憤填膺之色繼續說道:「那些被殺害之人,不管男女老少大人小孩,都被雲陽城的官兵全砍了腦袋。」
「等那些官兵走後,小的本打算看看還有沒有活人,突然一個騎著高頭大馬身披皮甲的絡腮鬍官兵出現,不由分說張弓搭箭就要射死小的。」
「還好小的跑得快,後邊追兵又趕來,小的這才僥倖逃過一劫。」
「僥倖?」
刀疤臉冷冷一笑,打量著陸明,而後看著手中羽箭冷然說道:「不管你小子說的是真是假。」
「能在追魂箭羅三手下逃命,也夠你小子吹噓一輩子。」
看著陸明腳上的破鞋,刀疤臉森冷盯著陸明。
「說,死人堆里,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道衣的人!」
「道衣?」
陸明一臉茫然,他的確沒見過穿道衣的人。
他懷裡的修真初要,會不會是那個道人為了此書不落入敵手給扔的?
刀疤臉見陸明的神色茫然,反而如同鬆了一口氣神色一緩。
見刀疤臉神色緩和,陸明也暗自鬆了口氣。
「都愣著幹什麼,天黑之前趕不到前邊大營,把你們都給烤咯!」
「把這幾具新鮮的屍體給抬上別浪費了!」
一個小頭目罵罵咧咧帶人兇狠驅趕想要休息的人們。
陸明看著不遠處的樹林,他很想跑,但他知道要是能跑別人也不是傻子。
如今裝死只能當口糧,別無選擇,陸明也只能去做被抓的苦力。
「跟著我。」
刀疤臉似乎還有話要問,這反而讓陸明又鬆了口氣。
刀疤臉身邊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一看也如同刀疤臉一般不是善茬,更不會只是普通的民夫勞力。
「敢問大哥尊姓大名,可否告訴小的。」
陸明很是江湖抱拳便拜。
刀疤臉再次打量陸明一眼,嘿嘿一笑,將手中箭羽折斷說道:「我叫江城!」
「都是江湖中人,相遇便是緣分,以你的年紀稱我一聲大哥也不為過,但要是想跟著我混,就得老老實實聽我的話。」
「小的一切都聽江大哥的,只要江大哥有用到小的之處,小的唯江大哥馬首是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陸明趕忙保證,就差沒拍胸脯。
「念過書,認得字?」
「回江大哥,逃難前,小的念過三年私塾,會寫些字。」
江城微微點頭,然後大步向官道上走去,陸明趕忙快步跟上。
輜重車隊後邊則是一車車神色木然衣不蔽體神情麻木的女人與裝著成箱財物的馬車。
這些女人被當成財物掠奪而來,是大軍玩樂的女營,也是大軍豢養的兩腳羊。
女營之後則是拉死人的車隊,成車的死人則是輔兵女營以及民夫勞力的口糧。
從江城這裡陸明得知,如今這支大軍因頭扎青巾名為青頭義軍,是諸多義軍中較為強悍的一支,號稱十萬大軍。
而所謂義軍說白了便是叛軍土匪強盜或者流民軍,並非什麼替天行道的軍伍。
從那些掠奪而來的成車女人財物與大車的米肉就能知道,所謂義軍是什麼樣的貨色。
青頭義軍比起雲陽城裡殺良冒功的官兵也強不到哪去,都是一丘之貉。
跟著江城,陸明他們成了跟在大軍最後邊的收屍隊,或者說是收集口糧之人。
前邊路上有倒斃或者走不動道的民夫勞力便是口糧,羊毛出在羊身上。
當看到那些想逃到山林里或者之前躲在山林里的人,被成群結隊的獵狗當成獵物給活活咬死吃掉,陸明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哪怕是躲在樹上之人,只要離官道較近,一旦被發現也會被搜捕打獵之人給亂箭射死。
「給他一個痛快!」
一個累得吐血倒在路邊而被拋棄的瘦弱少年,哀求看著陸明,這個少年與陸明一般的年紀。
江城冷然看著陸明,面無表情將一把染血的鋼刀遞到陸明面前。
死人陸明已經見多更是不害怕,然而看是一回事,親手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從沒殺過人。
只是片刻愣神,陸明還是接過江城遞來的染血鋼刀。
陸明雙手緊握鋼刀,刀鋒對準少年的脖子,不敢去看少年的目光。
雖然陸明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但下刀之時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彷彿將渾身的力量都聚集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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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想大喊,卻是發現如何也喊不出聲,也不知道該喊什麼。
在少年絕望的目光中,陸明將刀舉過頭頂,毫不拖泥帶水一刀狠狠斬下。
剎那間,少年脖腔里噴出的炙熱鮮血將陸明依舊有些稚氣未脫的臉給染紅,在夜色下顯得格外猙獰。
看著陸明毫不猶豫手起刀落,江城這才對陸明面無表情說道:「這小子已經沒救。」
「如果不給他一個痛快,讓其自生自滅,他在死前還得經歷至少一個時辰生不如死的折磨。」
江城的語氣有些低沉,彷彿是對自己說又彷彿是對陸明說。
「有時候舉起刀,何嘗不是給自己一個痛快?」
看著少年死不瞑目的頭顱,江城輕嘆說道:「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此刻,提著滴血鋼刀,陸明的手再次微微顫抖,心中五味雜陳。
陸明何嘗不知道這是江城對他的試探與考驗。
看著少年彷彿解脫般的潰散目光與臉上乾涸的淚痕,陸明深深嘆了口氣,能活著,誰人想死?
接著,陸明將染血鋼刀遞還江城,江城卻是沒接。
江城對不遠處幾個往這邊看的義軍小頭目點了點頭。
隨後江城對陸明笑道:「你如今也已是青頭義軍,這把刀便是你的。」
頓了頓,江城看著地上少年的頭顱對陸明說道:「這個地上的頭顱便是你加入義軍的投名狀。」
「如果方才你不敢下手,連人都不敢殺或者猶豫,死的就會是你,就連我也幫不了你。」
說完,江城輕輕拍了拍陸明瘦弱的肩頭,從懷裡拿出一塊青色的頭巾遞給陸明。
而後江城又拿出一根青巾自己紮上,向不遠處的幾個義軍小頭目走去,稱兄道弟。
陸明還以為他跟著江城會是干民夫苦力的活,沒想到江城在青頭義軍里也有江湖道上的朋友兄弟。
如今江城手下有九個壯漢加上他這個親兵一共十個人,因此江城得了一個小頭目的官。
官雖小,但江城這個小頭目只用跟在大軍後頭幹些看押苦力民夫,還有就是收集口糧的活。
果然,不論在哪,有沒有真才實學與能耐本事另說,跟對人,這才是最為關鍵。
因而,陸明搖身一變也成了青頭義軍,還得了一雙合腳的舊布鞋。
管他官兵義軍,當兵吃糧,天經地義。
晚上,官道路邊兩旁的篝火連綿,濃郁的烤肉香味瀰漫。
江城帶著手下眾人圍坐在一處篝火旁,頭扎青巾的陸明也分到了兩個摻糠的窩窩頭,以及一塊巴掌大小外焦里嫩的烤肉。
別人得到窩窩頭還烤一下,陸明得到窩窩頭生怕被搶大口吃了起來。
陸明已經記不起,他有多久沒有嘗到糧食的味道。
兩個窩窩頭囫圇吞棗般下肚,灌了幾大口水,別提多舒坦。
只是兩個窩窩頭有些不夠吃,肚子里連水也只吃了個半飽。
對於碗里那塊烤得外焦里嫩的烤肉,陸明則是沒有動的意思。
「怎麼,你不吃米肉?」
蹲坐一旁慢條斯理吃著窩窩頭的江城微微有些詫異看著陸明。
其他圍坐一起狼吞虎咽的漢子也都看向陸明,目光里有著嘲笑與不屑。
陸明只能笑了笑,有些委婉說道:「回江大哥,小的吃兩個窩窩頭就夠。」
「小的最近鬧肚子,吃這般油膩的烤肉,小的怕會鬧得更厲害,這塊肉小的便孝敬江大哥。」
在有得選的情況下,陸明自然不會去吃米肉,他也不想用吃米肉來證明什麼。
聽到陸明如此說,江城也笑了笑,並不勉強,拿起陸明碗里的米肉跟一個漢子換了一個窩窩頭給陸明。
這個窩窩頭陸明沒有急著吃,而是拿著借口離開,悄悄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當陸明回來的時候,他們所在的篝火之處只有江城一個人。
「今天咱們是新入伙之人,無需戰功便可去前邊女營盡情玩一晚。」
「既然你認我這個大哥,有這等好事,我自然是不會落下你這個小兄弟。」
陸明趕忙謝過,搖了搖頭。
他已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懵懂鄉下少年。
他管不了這個世道,也管不了別人,但他能管得了自己。
如若是在青樓勾欄或是為了一口吃的,你情我願沒什麼好說,不過買賣。
見陸明拒絕,江城倒也沒多說什麼,而是對陸明叮囑說道:「天亮之前篝火不能滅,你別離開營地太遠就可以,若是你想逃走送死,我也不攔著。」
說完,江城起身大步離去。
原來不管他去與不去都一樣,留下來看篝火的都是他。
陸明有些不明白,為何要留人看篝火,不過遠處的篝火堆也有留守之人。
至於逃走,如果幹的是苦力活,累得如若那個吐血倒地的瘦弱少年一般,他自然會想著如何逃走。
夜深人靜,漫天星辰璀璨。
待附近之人都入睡之後,陸明這才悄悄從懷裡摸出那本幫他擋了一箭,救了他一命的修真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