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高出一籌

痴柱鼻涕拉絲，扯著袖子擦拭，思維顯然有些混亂。

「昨日的事兒嘛……讓我好好想想。」

一夜的嚴寒讓痴柱肯定感冒了，嗓音也變得嘶啞不清。

看來昨晚的事情已經被凍得他記不太清楚。

「啊，我記得了，我是想找你幫助雨姳應徵入伍。」

楊軍聽了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因為柳丫頭和何雨姳形影不離，並且兩人感情深厚，楊柳參軍的消息想必已與雨姳透露，而她回家后也可能告訴了痴柱。

於是，第二天痴柱才會急切地跑來求助。

楊軍心底對楊柳好說話的個性有所埋怨，畢竟之前已告知她不要隨便傳播此事，現在連傻柱都知曉，如果最後未達成，他真不知道如何圓謊。

但也能理解楊柳急於分享喜悅的心情。

楊軍不禁想起電視中何雨姳坎坷的命運：兄長從不過問，畢業後進入紡織廠工作，而後倉促地找了片警結了婚。

成家后的何雨姳很少回老窩四合院。

他對這姑娘充滿同情，因此對這件事願意出手幫忙。

「如果你樂意的話，我幫雨姳安排在紡織廠上班的工作。

你就安心吧，那職位正式，待遇也不錯。」

楊軍沒課便駕車離開了工廠，他今天的任務是找個靠山幫他搞定楊柳和何雨水入伍的問題。

他期盼楊柳當兵，但不是普通士卒，而是文藝兵。

軍政歌舞團每年春秋兩次招募新員，一般對現役有優先考慮，也有特長生特別招收錄用，需要通過單位或街道舉薦。

而如今兩人是學身份，必須通過特殊渠道才能進入文藝團體。

大領導錢多溢負責這類事情，楊軍本想直接求助於錢伯伯，不過為免造成過多麻煩，他改變計劃，選擇了錢伯伯的女兒——錢多多。"

高層人士如錢多溢這樣的角色，通常楊軍會選擇少給對方添事的相處方式，像文藝兵招選這種小事，於錢家而言可能輕易可言。

但由於是私事，他不願輕易麻煩大人物。

把車停好后，楊軍到傳達室辦理來訪登記。

登記完，傳達員通了一個電話。

不多時，滿臉期待的錢多多跑過來，先熱情地遠遠揮了揮手，然後走到楊軍身邊。

今日她著迷彩，扎著兩條麻花辮，在陽光下顯得皮膚嬌嫩、如同易碎瓷器，輕盈得像一隻掠過黑夜的海燕。

嗨呀，老楊廠長大駕光臨，咱這是吹來的哪股風呢？見到楊軍，錢多多一上來就開始玩笑調侃，上次演講的事，顯然她還在心裡耿耿於懷。

面對錢多多的態度，楊軍憨笑著，似是故意裝模作樣地看看天。

「多多妹，找你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嘛，今天有些事兒想要你幫忙。」

切！錢多多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轉身別開目光，「早就料到了，你說吧，啥事讓你巴巴跑這一趟？

楊軍四下張望，意識到此處不宜久留，提議說：這邊有個餐廳，不如我們在那兒邊享受美餐邊談如何？

聽到這話，錢多多朝餐館方向瞥了一眼，略帶俏皮地說：「既然廠長有心了，要請我去『老莫』，那走吧。」

楊俊聽到此言一愣，原以為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餐館，卻未曾料想從錢多多口中聽說，竟是久聞其名的老莫飯店。

步入店門，四根粗實的大理石柱子格外引人注目，紅漆刷得富有戰鬥民族特有的氣息。

進入店內，「莫斯科餐廳」幾個金色大字赫然於門面顯耀，彷彿穿越時空的味道迎面而來。

大廳內部別具一格，進門處即是個宛如湖泊的水池，其上矗立著一座雕像。

一道異國情調的畫面展現眼前：一外國紳士擁著身著布拉吉的東方少女，雙人舞姿曼妙動人。

這家店主打俄國菜，兩側展櫃陳列著厚厚的黑麥麵包和烈性的伏特加。

餐廳的裝潢以及耳邊回蕩的豪邁戰鬥民族歌曲，無不讓人感受西式文化的不同風情。

不過，因為必須預約，楊俊和錢多多因未提前安排而被攔在門外。

本想另尋食處，但錢多多固執己見，堅持嘗一嘗老莫的獨特風味，聲稱自己之前已兩度品鑒，印象深刻。

他們出示身份證明后，在錢多多堅持不懈下，工作人員只能求助於餐廳老闆。

這位老闆顯然頗具威嚴，圍著楊俊二人審視一番，查看證件，最後才勉強同意他們坐下。

在大廳的一個僻靜角落，他們被帶到一處可自行點餐的區域。

楊俊剛要起身去點餐，卻再次被錢多多阻止。

「先把正事兒談了再說吧，之後再決定你想點些什麼。」她倚在椅子上，雙手環抱，笑意盎然地說著，似乎仍帶著一絲挑釁的味道。

面對她的故技重施，楊俊苦笑不已，清楚錢多多還在跟自己賭氣。

困難時，她可能會降低點餐的數量，情況棘手的話，便想盡辦法讓自己的腰包吃癟。

他直接坦白道：「我希望能讓我的小妹入隊成為你們藝術團的隊員，能否預留些特招生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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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軍人世家出身，他深知直接說明意圖能免去閑聊時間，所以他毫無隱瞞。

原可以讓伊秋水代為處理，但他想要表現誠意和尊重他人，選擇親赴一線。

錢多多點點頭，忽然回憶起來：「我記得你那四妹應該沒滿十六歲吧？」

面對她的提醒，楊俊急忙回應道：「我說的其實是我的三妹楊柳，還有院子里的鄰居女兒。」他知道不能再拖延，需要迅速澄清。

聽到這話，錢多多點頭應承：「放心吧，這件事我替你解決了。」

「那多謝你了。

你坐會，我去拿點吃的。」他正要起身，又被錢多多叫停。

她俯身靠近，目光直直落在楊俊臉上笑道：「幫我一個小忙怎麼樣，反過來我可也幫你一次哦。」

楊俊露出苦笑：「姑奶奶，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

您還記得上回讓我去做文藝演講的事情嗎？結果我沒有答應。

如今在這裡，若是我不照單全收，只怕影響你的計劃……

說到這裡，他的話語間充滿了無奈。

錢多多眯起眼睛，手指輕敲桌子，催促他給個解釋。

楊俊只得攤手，講述起自己的經歷與限制。

「我的軍旅事迹想必你也知道了。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已經立下兩次一等功的事？」他看著她，等待她的回應。

錢多多聽到這話微怔，然後低頭深思片刻，旋即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出身軍人世家的錢多多，父親又是身經百戰的將軍，再加上她的身份同樣是軍人。

因此，對於『一等功』的概念了如指掌。

這枚沉甸甸的勳章后藏著鮮為人知的秘密，非卓越貢獻不能問鼎。

楊軍不僅獲得了一次一等功，而且還獲得兩次，背後定是付出巨大的努力和完成超乎常人力所能及的任務，使得上級給予嘉獎。

楊軍無疑是一位稱職的軍人，自然不會輕易把自己的事迹公之於眾。

因此，對於拒絕英雄演講邀請的事情，她也能理解。

你...付出的努力恐怕一般人難以想象。

錢多多看著楊軍的目光帶上了一層尊重，以前她曾誤以為他是自負傲慢的人，但今日經過一番交談，她意識到自己的淺薄。

雖然沒有真正經歷殘酷的戰事，但通過前世記憶，楊軍能深深體驗到戰爭中的生死威脅。

我大大小小經歷過接近四十場戰役，其中就有八次差點回不來了。

並且三次被上峰宴請飲酒共度艱難時日，那些生離死別的景象歷歷在目，讓我每次回想起來都寒心透骨。

楊軍見錢多多聽得入神，他站起身，走至她身旁，低頭撩起了褲腳。

一條血紅色的傷痕從小腿肚一路延伸直至大腿。

即使傷口已癒合，但乍一看仍舊觸目驚心。

啊！

錢多多嚇得臉色蒼白，本能地往後仰。

楊軍重新落座后沉默很久才道：最不願意提及的，就是我的過往故事。

若是說出這些，也許別人只當它是傳奇，然而他們無法了解，每一個故事的背後都隱藏著戰友們灑下的熱血犧牲。

望著默然無語的錢多多，楊軍提議說：要不你換個請求？

不用了，是我太過自私。

你說得很對，對我來說這只是悲壯的事迹，對你卻是的舊傷痛。

錢多多苦笑，話題變得沉重。

別擔心，以後我不再催促你做任何公開演講了，不過...

話題轉折，她突然道：今天我就要好好請你吃一餐。

行啊，隨你的便。

只要不是要演講，就算讓她請他在「莫奈」享用十頓大餐也沒問題。

二人來到前台點了食物。

實際上，楊軍對西方料理並沒有多大的食慾，只是看起來樣子精美，嘗起來卻實在沒什麼亮點。

只訂了一份紅菜湯、一份沙拉，配上半生熟的牛排。

錢多多毫不掩飾地表現出意圖，像是熟識常客般直截了當地點選了俄式酸菜魚、澳大利亞雪花牛排、奶油烘培銀鱈魚以及燜燉牛肉。

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色，他不確定她是胃口特別大，還是有意想「狠狠殺價」。

但對此，楊軍並無太多煩惱，他的生活物資無需擔心。

莫奈餐廳在上面登記過，無需糧票，楊軍只付了三十陸元大洋。

兩人坐回到餐桌旁靜靜等待上菜。

此時整個餐廳僅有三張桌子有人用餐，餐廳的大廳中，一位中國女性優雅地彈奏著鋼琴，吸引著人們的注意力。

餐廳里用餐的大多是有地位的人物，他們都靜謐無聲地享受異國美食，宛如紳士，隨著鋼琴的節奏搖頭晃腦。

確實，也有人懷揣別的目的來此享用午餐。

他們會特別點些像清湯、白飯這些看似簡樸的菜肴，這些食物通常會用銀質餐具，包括銀盤、銀湯匙與銀叉子。

他們用餐完畢后，悄悄地把這些銀器私藏起來，然後離開。

「老莫」察覺不斷失去銀制餐具后，立刻更換為鐵製品，這反而讓後續想光顧「老莫」的顧客，首要目標成了搜刮這些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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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上桌的美味佳肴，楊軍並未發現它們有什麼特殊之處，僅比家中的銀具多了些許藝術品位的線條設計，並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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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靜靜品酌，各自沉浸在眼前的美食品鑒。

或許是顧慮中國的飲食傳統，「老莫」的牛排稍顯油膩，口感並不如意。

楊軍回憶起前世的西餐店牛排，感覺這兒的實在平常般無奇。

他也不願切分，而是直接用叉子送入口中。

錢多多看到這一幕，撅起小嘴，嘴唇無聲微動幾下。

雖沒聽清她說什麼，但通過她的口型，楊軍清晰捕捉到那是個「土老帽」的昵稱。

楊軍報之一笑，默不作聲。

這個小姑娘自認為在「老莫」屢次就餐的經歷讓她高出一籌，殊不知她看重的一切，在楊軍眼中都不值一提。

他想象在後世，自己曾常常化身翩翩君子，在各類西餐廳邀請美女共進晚餐。

穿著正式西服、系著領結，長長的餐台上點滿浪漫的蠟燭，那種氛圍遠勝此刻。

別看錢多多表現優雅，她的飯量卻是暴露了他們的身份共通之處。

「吃飽了嗎？」出了「老莫」，兩人並肩返回了文工團。

這句話成為他們間的日常問候，是國人相見時常說的話，簡單的話語中蘊含深深的關懷之情。

無論經濟境況好壞、職位高低，無論品嘗著山珍海味或粗茶淡飯，至少在這個世界上，仍有中國人之間親近溫暖的問候。

「怎麼，還想請我再吃一次嗎？」錢多多低頭踢著小石頭，聽到這問句，她的眼睛一下明亮起來。

「嗯，如果事情辦成了，下次『老莫』再見吧。」那些大院子弟雖然出身高貴、享受豐富生活，家中嚴格管教不容許他們輕易花費數十元於「老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