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劉辯入獄尋乞活
雒陽,皇宮,巍峨莊嚴。
那姿顏雄偉虎賁侍郎趙雲,手中提著仿若小雞一般的法正,邁著的大步,走入宣室之內。
他身上的鎧甲甲葉,發出叮叮噹噹的金屬撞擊聲。
而被他提著的法正,那雙狡黠的小眼睛正滴溜溜地急速轉動著,似乎在竭力思索著應對之策。
此時,趙淳那尖利的聲音響起:「秘書郎法正窺探天顏,御前失禮,不尊大臣,依律當斬。」
這聲音在宣室內悠悠回蕩,令人心頭猛地一緊。
法正聽聞此言,這才真正地被嚇得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
而且身子懸空著,更是加重了心中的恐懼。
但他畢竟也是聰慧機智之人,很快便反應過來,連忙對著天子行禮道:「聖上,聖上饒命啊!」
法正心中清楚得很,他原本倒是想尋些理由來搪塞過去,然而對於律法,本身就極為熟悉,深知趙淳所說的罪名絕非無中生有。
而且,萬一真的被送到廷尉那裡,就算不被砍頭,自己的老爹法衍也定會狠狠地教訓他。如此思量一番,倒不如直接認了罪。
看著身子懸空,還能行禮的法正,趙雲面無表情地將其放到地上,接著又恭恭敬敬地對天子行了一禮,隨後轉身,再次邁著大步離去。
劉辯看著眼前五體投地、瑟瑟發抖的法正,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忍俊不禁之感。
這場景,與他小時候路過老師的辦公室,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往裡瞅一眼,結果被老師發現,叫進辦公室責問,又有何不同呢?
他於是微笑著開口道:「法秘書郎……」
然而,話一出口,劉辯便察覺到這個稱呼有點冗長,而且聽起來怪怪的。
於是他改口道:「法秘書……」
可剛說出這幾個字,又忽然覺得更加怪異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第三次改口道:「法郎,髮廊……好吧,法正,你一向能言善辯,這幾個罪名可不輕,為何不辯解一番呢?」
法正跪伏在地上,心中早已盤算好應對之策,那就是真誠。
於是他老老實實的說道:「臣確實犯了錯,只是想著聖上聖德寬廣宏大,又對我恩重如山,應當不至於因為此事責罰於我。
若此時爭辯起來,反倒顯得姦猾無比,不若直接認罪,還能讓聖上覺得我忠厚老實、忠心義氣,如此一來,或許聖上會認為我可堪大用。
更何況,陛下若是因為這件事處罰我,不正顯得聖上心胸狹隘嗎?」
法正的話語中既有對天子的恭維,又有對自己行為的巧妙解釋,可謂是巧舌如簧。
聞言,劉辯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一旁的牽招則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今日的所作所為,細細想來,和法正這個少年,又有什麼區別呢?
劉辯忍俊不禁,笑聲在宣室內悠悠回蕩,好不容易才收住,開口道:「那我究竟該如何處置你呢?
你這般老實,什麼話都說了出來。
若我直接赦免你,豈不是顯得我既軟弱又不守法度。」
這個時候,法正哪裡不知道天子根本就沒想處罰他,於是撓了撓頭,眼珠骨碌碌一轉,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說道:「聖上,這可真是個難題呀。
要不您給我找點事兒干唄,讓我戴罪立功咋樣?」
劉辯腦海中靈光一閃,說道:「還算你機靈,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以後可要多多思量。
這樣,我罰你抄寫孝經,抄個一百遍吧!」
「啊?」法正的臉瞬間皺得如同苦瓜一般,連忙擺手道:「聖上,能不能罰我抄兵書呀,再不濟,前漢書也行啊!
孝經這種東西有什麼用,抄孝經多無聊呀。」
作為一個叛逆少年,法正確實對孝經極為反感。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一想到要抄一百遍孝經,就覺得自己的手恐怕都要累廢了。
關鍵還是孝經......這等迂腐的東西。
劉辯瞥了法正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抄兵書,那還能叫處罰嗎?
就是要讓你做不想做的事情,這才是處罰。」
聞言,法正雖然心中鬱悶至極,但也明白天子的決定不可違抗,只能老老實實地叩謝天恩。
他暗暗嘆了口氣,看來這一百遍孝經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天子和他一樣年輕,怎麼做事和他阿翁一樣過分......
經由法正這麼一鬧,劉辯對牽招的處罰也有了主意。
他目光落在牽招身上,說道:「子經,既然如此,那你便不適宜再擔任司隸校尉一職了。
朕免去你的司隸校尉之職,降為別部司馬,前往冀州軍前聽令。」
「聖上長樂未央。」
牽招再次叩拜,額頭緊緊貼著地面,聲音堅定地說道:「臣謝聖恩,必以死報效國家。」
說到這裡,劉辯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前些時日,三輔不是送來了大量俘虜嗎?
他們要在數日後處斬棄市,我聽聞其中多有壯士,如此豈不可惜。
這些人不過是受了豪強大戶的蠱惑才從軍,他們本身又有多少罪責呢?
若他們當中有人願意從軍,便收入軍中,組成一個乞活軍。
只要加入軍中,就赦免其家族的連坐之罪。
若能殺十個人頭,便赦免本人死罪,轉為正式士兵。即便戰死,後面也會給家中發放撫恤金。」
「這個……」牽招微微怔住,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為了給他找好的兵馬來源,天子連那些叛軍都要赦免......
於是牽招說道:「聖上所言極是,臣願為乞活軍司馬。」
他原本的麾下,其實大多已經打散到司隸校尉府和各個軍中,本身已沒有多少部曲。
此次前往冀州擔任別部司馬(類似於獨立大隊),自然要重新招募士卒,天子所說的乞活軍,不正是招募士卒的最佳來源嗎?
反正這些死囚本就是必死之人,為何不拼一拼呢?
牽招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他彷彿看到了那些死囚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場景,或許,這將是他們贖罪的機會,也是自己重新崛起的契機。
......
陰暗潮濕的監獄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典韋和太史慈以及眾多青州、兗州和三輔的俘虜們被關在一起。
十幾個人擠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異味,地面髒亂不堪,到處是乾涸的污漬和不知名的污垢。
角落裡時不時有老鼠竄過,那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一閃而逝,讓人心中一陣惡寒。
他們每日吃的食物也是極差,那難以下咽的粗糲乾糧,硬得如同石頭一般,咬上一口,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
好多還都是發霉的。
偶爾能有一點水,卻也是渾濁不清,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經過一路的檻車顛簸,眾人本就疲憊虛弱不堪,再加上這惡劣的環境和糟糕的飲食,不少人都病得奄奄一息,躺在角落裡,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彷彿隨時都會斷掉。
而獄卒們更是凶神惡煞,他們手中揮舞著皮鞭,稍有不順就對俘虜們大聲呵斥,甚至揮鞭抽打。
那皮鞭在空中劃過,發出尖銳的呼嘯聲,落在人身上,立刻留下一道血痕。
典韋靠在牆邊。
曾經雄偉的身軀,此刻也沒有了力氣,身上很多傷口結痂,也有些傷口處已經發炎,一個個的膿皰,讓人禁不住遠離一些。
甚至還有些蚊蟲圍繞著他飛來飛去。
典韋眼神空洞地望著上方,對這些都置若罔聞。
他的神思已經開始渙散,依稀間,似是老母親站在旁邊嘮叨他少打架,少打架,少打架......
「阿娘!」
典韋猛地清醒過來,不禁悲從中來。
家中的老母,若是知道自己已死,想到此處,典韋心中滿是絕望與思念。
母親那慈祥的面容在他腦海中浮現,她那絮叨的話語彷彿還在耳邊迴響。
自己本想在這亂世中闖出一番名堂,好讓母親過上安穩的日子,可如今卻淪為階下囚,即將面臨死亡。
他暗暗嘆息,只恨自己命運多舛,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
「娘,孩兒不孝,不能再侍奉您左右了。」
典韋在心中默默念叨著,眼眶微微泛紅。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他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在另一個囚室中,太史慈則盤腿而坐,眉頭緊鎖。
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在這昏暗的環境中也顯得有些憔悴。
太史慈也挂念著家中的老母親,擔心她無人照顧。
自己本有著一腔抱負,想要在這亂世中為百姓謀福祉,為國家盡忠。
可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生死未卜。
他心中懊悔不已,若是當初能更加謹慎一些,或許就不會陷入這般困境。
「阿娘,孩兒對不住您。若有來世,孩兒一定好好陪伴您。」
太史慈心中滿是愧疚,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雙手上,這雙手曾經握過寶劍,殺敵無數,可如今卻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丈夫生世,當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今所志未從,奈何而死乎!」
說到此處,亦是悲從中來。
......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響起。
接著,無數的獄卒如潮水般湧入監獄之中。
他們一改往日的兇惡模樣,開始忙碌地打掃起環境。
還有無數的雜役,有拿著掃把的,有帶著灰斗的,有提水帶抹布的......
有人拿著掃帚用力清掃著地面的污垢,那掃帚在地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灰塵飛揚起來,在空氣中瀰漫著。
居然還有人提著水桶為大家沖洗身體,清涼的水灑在身上,讓人感到一絲清爽。
緊接著,竟有醫者背著藥箱走進來,仔細地為那些生病的人看病、診治。
典韋這邊,竟有好幾個醫者,或是在刮腐肉,或是在消毒......一種標註「酒精」的如水一般的東西灑在傷口上,就連眼神迷離的典韋,都疼的坐了起來,兩隻牛眼,精光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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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那專註的神情,讓人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隨後,稀粥和鹹菜之類的食物也開始供應。
那稀粥散發著淡淡的熱氣,鹹菜雖然簡單,卻也讓人食慾大增。
俘虜們面面相覷,先是滿心疑惑,不明白為何會有如此突如其來的變化。
但很快,他們便反應過來,這定是斷頭飯。
明天他們就要被押到集市斬首了,今天吃得好些,也免得他們沒有力氣走過去。
一時之間,監獄中哀聲一片。
有人絕望地哭泣,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
有人唉聲嘆氣,感慨命運的不公;也有人已經釋然,平靜地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
「罷了,這都是命啊。」一個滿臉滄桑的俘虜嘆息著說道。
「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就不該……」另一個人懊悔地嘟囔著。
而典韋和太史慈則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心中雖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對家中老母的牽挂與愧疚。
他們深知,自己可能再也無法見到母親,這種痛苦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著他們的心。
隨著事情忙碌的差不多,雜役和醫者開始逐漸退去。
監獄中剛剛恢復了片刻的寧靜,卻又被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打破。
獄卒們紛紛也退去,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通道的盡頭。
看到這一幕,有些囚犯躺在地上不為所動,也有人皺眉思索,到底是什麼情況,看這個樣子,好像也不是斷頭飯。
想到此處,不少人眼中閃出亮光。
不多時,隨著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獄中湧入大量身穿紅衣的武官,以及大批身穿鎧甲的執戟士。
那紅衣鮮艷奪目,鶡冠的羽飄逸,在昏暗的監獄中如同燃燒的火焰,帶來一股強烈的視覺衝擊。
武官們個個身姿挺拔,面容嚴肅,眼神中透露出堅毅與果敢。
他們的紅色官服整齊劃一,上面的紋飾在微弱的光線下若隱若現,彰顯著他們的身份與威嚴。
而那些身穿鎧甲的執戟士更是威風凜凜。
他們的鎧甲在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手中的長戟筆直挺立,彷彿可以刺破一切。
他們步伐整齊,行動一致,每一步都帶著千鈞之力。
緹騎和執戟士?
執金吾要來了?
太史慈微微的眯起眼睛,他來過雒陽,自然知道一些。
執金吾鮑信,是泰山郡人。
執金吾麾下二百緹騎,五百二十執戟士,可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他們的出現讓整個監獄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而壓抑。
俘虜們驚恐地看著這些突然湧入的人,心中充滿了不安與恐懼。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能默默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太史慈微微有些疑惑,因為鮑信始終沒有出現。
不多時,又有一群人走了進來。
居中的少年面容清秀,皮膚白皙如雪,漂亮得有些不像話。
他渾身散發著貴氣逼人之勢,讓人一眼望去便知其身份非凡。
少年的身邊,一人雄渾健壯,猶如一座鐵塔;一人姿顏雄偉,威風凜凜;一人面白無須,眼神犀利。
他們緊緊圍繞在少年身邊,彷彿眾星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