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至暗時刻

一片黑暗中，戰念川跌跌撞撞地奔跑，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回到小水村，找到爹。

離家越來越近了，戰念川的腳步卻慢了下來。

這不對勁！

天地之間一片黑暗，安靜的讓人害怕。

戰念川感覺自己也被黑暗吞噬了，無邊的恐懼襲來，讓他身心不停顫抖。

村口的燈火呢?

村口的守夜人呢？

爹呢?

夜風吹過，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彷彿前方就是屍山血海，戰念川仰天一聲大吼：

「爹！」

聲音遠遠傳出，戰念川晃蕩著斷裂的雙臂，利箭般的沖入村中，猛地被地上的石木絆倒在地。

斷木的茬口刺傷了他的臉，血流不止，他渾然不覺，掙扎著站起，開始嘶吼。

「爹！」

「三叔！」

「虎嬸！」

「二妞！」

戰念川的眼中血雲密布，俄傾，雲團坍塌了，血色暴雨傾瀉而下。

他跪坐在地，嚎啕大哭，如陷入絕境的野獸般，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爹，你在哪裡？」

「爹，川兒回來了。」

「爹，我再也不叫你老頭了，再也不笑你水性不如我了，你出來呀。」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對不起，對不起......」

晨光微露，寒意刺骨。

戰念川如一座石雕般跪在地上，毫無一絲生氣。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卻又彷彿匯聚了世間所有的表情。

他的面前，正是渾身血肉模糊，面目難辨的戰壽。

「爹，我來陪你了，等著我。」

戰念川一口鮮血噴出，向前重重地倒下，枕在了戰壽的胸口，就和十五年前一樣。

......

高空之中，二位修士一邊飛遁一邊交談，非常憤怒。

「這些天殺的海妖，竟然對無辜凡人出手，而且還是在我玄天山脈腳下，當真是囂張無比，視我玄天宗為無物！」一位臉色煞白的矮胖修士很是憤憤不平。

「說來也是奇怪，最近海妖如同瘋了一樣，向我們人族大加攻伐，還口口聲聲說是對我們屠殺尋常海獸的報復。」旁邊的中年修士眉頭大皺。

這話讓矮胖修士一愣，「屠殺尋常海獸？我們人族啥時候這麼干過？嘶，難道這次對這小村落的屠戮，也是報復？」

「不是沒有可能，咦......居然還有活人氣息，是昨晚那小子。」中年修士神識一掃下方村落廢墟，大為驚訝，隨即降下遁光。

整個村子已經完全化為廢墟，到處都是巨大的爪印，屍橫遍地，血水將村中的土地完全染黑。

一個身穿粗布麻衣，滿身血跡的的少年倒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上面，雙臂扭曲成了一個怪異的角度，正是戰念川。

中年修士伸出右手抓住戰念川的手臂，將神識探入他的身體，很快面露駭然之色，將戰念川看了又看。

「葉師弟，有什麼不妥嗎?」矮胖修士看見中年修士一副見鬼了的表情，很是不解。

「你來看看就知道了。」葉性修士放下了戰念川的手。

矮胖修士依言上前，抓住戰念川的手，倏忽間眼睛睜得老大。

「這......這......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沒錯，」葉性修士雙眉緊皺，「雙臂全斷，胸骨全斷，並有數根斷骨刺入臟器，身體鮮血流失大半，這麼重的傷勢他居然還活著，還有生機！」

「而且，他這傷還是昨晚上的海馬擊傷的，雖然那海馬只是倉促間隨意一擊，但這小子居然沒死，還一路來到了這裡。」

矮胖修士驚呆了，感覺難以置信，「你是說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奔走了幾十里來到了這裡？」

「沒錯，」葉形修士看了戰念川一眼，眼神中帶著欽佩，看著被戰念川趴伏在身下的戰壽，「他應該有很在意的人在這裡。」

「而且我能感受到，他的肉身強大得可怕，神魂也異常的堅固，明明是凡人，沒有任何法力波動，卻有體修一般的強悍身體。」

矮胖修士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補充道：「而且他有靈根。」

「有靈根?我怎麼沒感應到？」葉性修士雙眉一挑。

「是五靈根，太過駁雜，所以你沒注意到，可惜了。」矮胖修士看著戰念川一臉惋惜。

他是真的欣賞這小子，肉身驚人，神魂堅固，意志堅韌，重情重義，可惜這資質也太差了。

五靈根是最差的靈根了，天地五行元氣，五靈根者都能吸收，所有功法也都能修鍊，但是吸收的效率是最低的，所以五靈根者突破進階所耗費的資源最多，耗費時間最長。

長期以來，五靈根者等同於凡人，是修仙界的共識。

玄天宗雖然在修仙界名頭不顯，但也絕對不會收一位五靈根者為弟子。

「讓他做雜役不就好了？反正他肉身這麼強大，搬搬扛扛可沒人勝得過他。」葉姓修士卻不覺得是個問題。

「雜役？」矮胖修士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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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念川悠悠醒來。

一睜眼，戰念川就發現自己依然躺在村中廢墟上，不過全身的傷居然已經好了大半，骨骼已全部接好，雙臂也能動了，正在他驚詫萬分的時候，一道聲音在他腦海里炸響。

「半個月後，玄天宗開宗招收弟子和雜役，你若有意，自可前往。」

戰念川愣住，腦海中的思緒如沸騰的水般，一個接一個的氣泡不停向上冒出。

「玄天宗，救我的人是玄天宗的人？」

「招收弟子和雜役？恩公認為我可以進入玄天宗？」

「我那麼重的傷，恩公居然能這麼快就將我治好，仙人真是太厲害了。」

茫然四顧，四面屍橫遍野，戰念川很快找到戰壽，抱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爹爹，不禁再次淚流滿面。

這是戰念川此生的第二次哭泣。

十五年前他還是個嬰兒，在忘川河水漂流，陷於絕境，他沒有哭。

九年前，他第一次見到猛虎，親眼見到村民被老虎無情剖腹，他沒有哭。

這些年來，他每次犯錯，被戰壽狠狠責打，他沒有哭。

他渾身鱗片，被小夥伴們嘲笑，被村民質疑甚至咒罵的時候，他沒有哭。

可是，現在他已經兩次嚎啕大哭了。

他的天塌了。

他含著熱淚，找來一柄鐵鍬，在自家房子下面挖了一個大坑，將戰壽的屍身埋入其中。

給戰壽的墳培上最後一鍬土，戰念川跪在墳前，眼睛血紅，再沒流下一滴眼淚。

「爹，川兒一定會進入玄天宗，一定會滅那四大妖獸為你復仇，你一直叮囑我要小心，不要暴露自身鱗片的事情，川兒明白，會萬事小心的。」

說完砰砰砰沖戰壽墳墓連磕三個響頭。

隨後，他強忍悲痛，將所有能夠辨明身份的村民，都葬在了各自的家的廢墟下面。

二妞的父母屍體找到了，可二妞的屍體找不到，戰念川從廢墟中找到了二妞的一個玩偶，將它同二妞父母葬在了一起。

而不能夠辨明身份的屍體，他就在爺爺墳墓附近，挖了一個大坑，將所有屍體埋葬在了一起。

翌日傍晚，殘陽如血，整個小水村，變成了一片簡陋的百人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