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唐錚兄弟二人回至都尉府中之時,他父親,也就是蕭維的舅舅,寧州都尉唐大人尚未自鄰近的秦州回還,因此上詢問他兩個去何處消遣的也就只唐夫人一個而已。
本來這唐夫人問起他兄弟兩個今日做何消遣,就只是尋常的一句罷了,誰知唐錚有些被酒意上了頭,且眼見著只娘親一人在家中,就膩到了其身前,將自己與表弟從盈春樓處歸來的前後一五一十地說與她聽了。
「你這是如何做的兄長,自己不知好歹也就罷了,還想著帶壞弟弟不成?」
唐夫人先時聽他兄弟二人去遠郊比試騎術倒還只管笑吟吟的,待到聽得后話卻對著兒子的頭一記猛敲,只將唐錚的酒意敲散了大半,可也只能嘿嘿地笑而不語,任著唐夫人數落。
倒是蕭維適時地開言為表兄解起了圍,直說兩人實是路上遇著了同僚,推辭不過方才去應酬了一番,且也未有不應當的舉動,就只為著品嘗盈春樓的千里醉罷了。
唐夫人聽到此處氣息才算平了些,可又聽得二人有了貪圖千里醉之甘美的意思,就還是忍不住又說將起來。
「那裡的酒便是再好也還是少去為妙,若不然旁人不知你兄弟二人的秉性就只當是為著一此亂七八糟的勾當才起的意呢,況你這又才與元家正式結了親,若是元楚這會兒認做你是喜好聲色之人可有你受的。」
「娘大可放心,她定不會給你兒子臉色瞧便是了。」唐錚自問對於元楚還是拿捏得住的。
「你真若做出那等風流事來她還一味的賢良忍讓,那我倒要好好地認認她了,怎還就任著你胡鬧也不管束?」唐夫人雖說疼愛這小兒子可卻並不偏私,且還指望著將來這準兒媳能夠步自己與兩個女兒的後塵,將眼前的這個獨子仔細地照看著。
「娘,別人家都是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怎你卻是為著兒媳忘了兒子?」
唐夫人聽得兒子有些怨意的言語甚是好笑,「娘這還不是為你好,難不成以後你想娘與元楚兩個不睦,讓你在中間為難么?」
「娘,莫說元楚不是那等小家子氣的女子,即便是兒子也有辦法治她。」唐錚在娘親面前拍起了胸脯,將個平日里與元楚兩個獨對時的形狀,不經意間就露出了一二。
「你若敢在你媳婦面前無緣無故的耍威風,看我不讓你老子打斷你的腿。」唐夫人極少有的一聲大喝讓唐錚驟然間酒意全無,泄氣地將頭微微垂下。
「有您老人家給她撐腰兒子如何還敢。」
見著表哥十幾年如一日做出來的乖覺模樣,蕭維終忍不住將頭轉過一旁暗暗地笑了,可他這般毫無義氣地看自己笑話之為唐錚自然是氣不過的。
「娘,其實真該你操心的倒是表弟,他但凡進了盈春樓便有人急著投懷送抱呢。」
蕭維這會兒才知自己幸災樂禍的有些早了。
「你表哥所說確有其事?」唐夫人的面色真箇開始陰沉了。
蕭維情知舅母雖說向來最是溫順和藹的,可她平日里待自己與表哥所差無多,真箇要是訓教起來怕是更為嚴苛,因此上心中立時便有些發慌,再兼之今日所論起的是風月之事,他著實覺得有些難以啟齒,遂只能熱了臉頰蹭到她身旁喏喏地道。
「舅母,是那女子非要往我身前兒湊,孩兒推掇不開。」
唐夫人頭一遭兒見得外甥甚是手足無措的模樣,止不住就撲哧一聲笑了,「傻孩子,誰讓你生的太好了。」
聽到此處的唐錚不由得暗裡長嘆一聲,轉過身便自去倒茶喝了,實是他見不得娘親的厚此薄彼,想著自己若真是有著相同的境遇,她必要認定自己行招蜂引蝶之為了,可到了表弟這兒便都是旁人的過錯,真真是令人無可奈何。
可他這邊才啜了兩口茶卻又聽得唐夫人問將過來道:「既然今兒個是休日,你兩個怎未想著邀上元楚一道外出,她自來在家中辛苦,只怕與你兄弟在一處時方能痛快地玩樂。」
「她早早便說過家中有遠客造訪,怕是這兩日就到了。」
唐夫人聽罷面上倒又有了些憂色,「元楚這指不定又是要在家中打點準備呢,也不知辛不辛苦?」
蕭維一聽,心中便是一動,「舅母若是心疼表嫂,莫不如早些娶她過門便是。」說罷便向著唐錚挑了下眉,果見著其面上不大自然起來。
「其實早些也無妨,只你表哥尚未及冠,這般行事似不大妥當。」唐夫人雖這般說了可沒一會兒卻又欣然道:「不過真就早上些月份也成。」
唐錚聽到此處不好多話,唯有捏著手中的茶盞,有一口沒一口地似品那滋味如何,其實心裡倒也與表弟想的一般,早些將元楚娶進自家的門也好,她便是辛苦也該是為著自己才對,可如今自己這十八歲的生辰才過了不到半年,就算是娘親做主早些迎娶她也得一年以後,便是心疼也還得耐著些。
他兄弟兩個這廂與唐夫人又閑話了些個時候便起身告退回房了,而這回房之後,自又少得玩笑了一番,無非是因著元楚何時進門罷了,蕭維就此直要著唐錚謝他才行。
「若不然你可要多待上幾個月方可抱得佳人歸呢。」
唐錚一個掃堂腿過去,:「你個臭小子,當你表哥是色胚不成?」
「憐香惜玉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蕭維輕悄悄地躲過一旁,且不忘向表哥眨了眨眼。
「呵,怪道你見有美人近前也不肯推開去,原是有了這個心腸,倒是比你表哥老道。」
蕭維反唇相譏,「再怎樣也及不得表哥厲害,想表嫂在家中是何等厲害的人物,可還是禁不住你幾句好言語便許了終身么。」
「那是當然。」唐錚在表弟面前極是大言不慚。
「你且說說表嫂到底有何勝過她人之處,若不然怎就鐵了心非卿不娶了?」
蕭維到如今也未弄全明白表哥的心思,想那未來表嫂元楚容貌雖好,卻也絕算不得是寧州頂尖兒的人物,且與她那般相仿,很算得上清妍俏麗的女子在此城也極是不乏了。
可誰知表哥自去年歲末與她結識后,不過是出遊時行走得近了些,而後也不知為何便就互對了心思,緊接著親事沒多久就落了定,而由著這個親事,寧州府內不少的千金小姐暗裡都在揣測,到底自己與那元家嫡長女有甚相差?為何都尉府的這位佳公子偏就挑中了她這個高齡待嫁女了?
唐錚自知與元楚的這樁親事有著諸多人不以為美,其究其根由無非是因著元家不過是個商賈之戶罷了。鳳朔一朝雖說自上而下並無輕慢為商之人的意思,但實質上於結親一途上,多半的在朝為官之眾還是對門當戶對極是講究,尤其是在京城之中。
不過好在,自己的爹娘尚算開明,雖說先時稍也些異議,也不過是因著親事定的太過倉促,且元楚又比自己長了一歲有餘罷了,而如今漸覺元楚行事穩重,性情又乖順,由此也就不計較那些個無關緊要之節了。
可唐錚情知這些種種卻是不想將自己的心底事盡與人道來,因此上沖著蕭維勾勾手指,挨近他湊過來的頭故做正經道:「想來她的嫁妝定是比尋常女子豐厚。」
蕭維情知表哥糊弄自己,不由得伸手便是一拳,直打在唐錚的胸口處,倒把他弄得大笑起來,而待他痛快地笑過後方才對著蕭維不經意地輕聲道:「你以後若是遇到那個總讓你心裡放不下的人便知道了。」
蕭維聽得表哥這話自是不以為意地晃了下頭,「那豈不是有的煩了?」
「只怕你到那會兒巴不得人家時時在你眼前兒煩著呢。」唐錚拍了拍蕭維的肩膀,一副以過來人自居的模樣。
「表哥可是與表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蕭維促狹地調侃起來。
唐錚長嘆一聲,「知我者,表弟也。」
自問麵皮無法與之相較的蕭維跺了跺腳,轉身邁步回自己房中去了,唐錚則倚在床頭處沒一會兒便朦朧的有了睡意,也不待喚人進來梳洗就徑直地和衣而卧了。
唐錚這一回小睡便到了他父親唐都尉唐大人晚間回府才再度起身,其眉眼惺忪的疲癩樣子雖為唐大人所不喜,不過聽得夫人言明他兄弟兩個今日休日還去了演習騎射,且用功的很就甚感安慰,便是聞得他兩人與同僚進了盈春樓,也不過泛泛地訓斥了幾句罷了,其言語間無非是與唐夫人一般要他檢點些,少往那是非窩處去,便是同僚相邀、推脫不得也必得拿捏好分寸,若不然如何對得起才與你定下親事之人。
可惜唐大人這廂的一番教導於元府的些許人等未得聽聞,否則怎會在此時節,那話里尤存著對著唐家的準兒媳——元楚的譏諷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