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因著唐錚有意的叮囑店家必要雅間內安寧些,由此他四人這一頓飯用的倒也只是平常,只偶爾會聞得別間傳來的琴樂弦歌,再就是隱約可辨的幾聲混鬧調笑罷了,不過倒也未有太顯粗俗露骨的情形,因而在元熹看來,這盈春樓便也就是個陳設精緻、酒菜鮮美的來處罷了,並無多少不堪之處。
「這果是個飲酒的好地方,怪道姐……唐參軍以往要來此處消遣了。」元熹趁著酒興、一時開懷便要說溜嘴,好在元楚提防地於桌下一腳踩去提了個醒,而後便示意唐錚兄弟兩個已然是賓主盡歡,可各自迴轉了。
唐錚對此卻似未大理會,只管沉吟了一會兒便對著元熹正經道:「你若是想喚我一聲姐夫也不妨。」而後卻又轉向了元楚,眼中儘是掩不住的笑意,「反正婚書這幾日便就要送去你府上了,她早晚都要這般喚我。」
元楚這會兒只管扯了帕子拭起額上似要漸有的汗意,說實話,她此時見得唐錚這般的笑忽就心內有些發毛,沒來由的生出了些許的懼意,只恐自己就要被他吞吃入腹了似的,而令她更為料不及的是,她這邊心神剛才穩了一穩,擺出只當唐錚玩鬧、不予理會的模樣來時,那邊一直言語安靜的蕭維卻是真真兒的一聲『表嫂』讓她徹底粉面低垂、背脊難伸了。
「他在家中於我面前便這般喚你,已然慣了。」唐錚此時自然是感動於表弟與自己的兄弟同心。
元楚此時只覺心亂頭昏,如何還能坐得下去,「這地方果是要教壞人的,以後若非必要斷不許輕易來此。」邊說邊起身自向外走。
唐錚倒也知道見好就收,且又已然得見了元楚妒惱惶急的可愛模樣,遂邁步趕近她身旁,低了頭在她耳邊輕聲道:「自當遵從夫人之意。」
倒將個元楚說的愈發蓮步生風了。
元楚與著唐錚相伴著自那雅間出來方記起尚有旁人一道,不由得轉身回過去看元熹與蕭維二人可曾跟上,卻不料想,他兩個這邊才見得元熹腳步輕快的出了房,就見旁邊雅間先時便施施然行出的一位姑娘將著她身後的蕭維扯在了當場,但見那姑娘的整個身子恨不得要生到蕭維身上般只管粘著,口中尤嗲著聲音媚笑道:「小軍爺,何時來的?怎也不喚奴家來陪你,不知奴家想死你了么?。」
唐錚自然知曉此人便是這樓內先時見得蕭維即糾纏不休的那位姑娘,只是元楚姐妹兩個如何明白,元楚當下便以為向來於人前均是老實本分的蕭維就是由著唐錚這樣的兄長帶壞了,不由得暗裡狠瞪了唐錚一眼,只未料到唐錚似早知她做何猜想般正也看將過來,見她如此對便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
「娘都說只怪表弟生的太好了。」
元楚無語地再度拭額,唐錚自在一旁憋笑,只看著蕭維這次如何脫身。
「姑娘快些放手,這般拉扯實在不妥。」蕭維倒是想盡全力將此女掙脫,可對著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穿戴的紗蘿又極單薄,自是不好使出太過狠硬的招數來,因而一時間也就只能任她纏磨著。
其實這盈春樓的姑娘有幾個是沒有緣故便於人前賣弄風情的,只是此間生活極是無趣,應酬的客人中也難得一見如蕭維表兄弟兩個這般的,因而姐兒愛俏的心思如何會不發作,再加之蕭維這少年一貫的多有閃避之意,由此更為惹人玩心大起,就是不給銀錢也願意來與他逗笑幾句的。
「小軍爺真是無趣,上一回你可還誇奴家唱的曲兒好呢。」
蕭維對著那姑娘嘟起的紅唇真箇是不知如何是好,這正為難之際,另一位抱著瑤琴的姑娘卻是來至他二個跟前兒,對著那位還在與蕭維拉扯的姑娘便道:「又瘋鬧了,還不快些去隨我過去,那廂還一屋子的客人等著呢。」
「下次來可要記得找我啊。」那姑娘至此才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蕭維到此可算是脫了身,不提防才一抬眼便見不遠處的表哥笑的極是幸災樂禍,他這前後一思量起來也自覺好笑,因此上也便就想將此事一笑置之了,可誰知至始至終將著此間情形看在眼內的元熹在他身旁卻就聲帶不屑地與唐錚道:「怎姐夫你就未得此處的美人青眼有加?」
元熹這話間的意味無非是蕭維有拈花惹草之好,唐錚一時倒料不到她這般的直言直語,因而只與元楚相對視了一番不知如何應對,倒是蕭維全不在意地與其道:「在表哥心中,此間再好的美人盼顧怕也及不得表嫂的一星半點兒。」
蕭維這話倒把元楚與唐錚兩人哄的俱是心中甜蜜,獨元熹心內再度對其嗤之以鼻,更認定他平素也是做慣了這等的油腔滑調,若不然如何會有那般膽大的姑娘對其糾纏不放呢?
「堂姐,姐夫今後不會被旁人拐帶壞了吧?」
元熹這話逗得唐錚與元楚兩個俱是忍不住笑了,其中尤以唐錚笑的最甚,竟然笑到整個身子都在打顫,蓋因其不想出得聲音引來樓上樓下諸人圍觀之故。
而元楚與之相較則安靜了許多,獨那小嘴怎也是合不攏,不過見得元熹眉眼漸要凌厲起來就還是勉強止了笑,回去幾步挽了她的手臂,兩姐妹一道下樓坐上馬車去了。
隨在她兩個身後的唐錚受了蕭維的一記冷眼后自然也同他一道還家了,不過兩人勒馬緩步的途中卻也毫不寂寞,說說笑笑間便全是方才直言快語的元熹。
「聽聞元大人只她這一女,想來於家中養的定是嬌慣了,不過瞧她為人的品性卻是極好的。」
蕭維卻不是十分苟同於唐錚這話,「但凡未少教養的官家小姐如何會有品性差的。」
「想來你是惱她方才的小姐脾氣了?」唐錚自是聽得出表弟話中的不以為然。
「倒也不是著惱,只是覺得她多少有些嬌縱罷了。」蕭維微蹙了下眉頭。
「其實她只是性情直爽了些,那樣的行事有時也算難得。」
蕭維似是不想再多言及元熹,遂將話風一轉,「你今日倒差點兒惹急了表嫂。」
「表弟不覺得她以往沉穩的太過了么?」唐錚眼中閃過幾許得意。
「表嫂這般你本該高興才是。」蕭維著實弄不清表哥這心裡在想些什麼了。
唐錚得意洋洋地在馬上擺了擺手,「表弟有所不知,她若一味的四平八穩、不動聲色又怎會讓人曉得她的心思,更遑論吃酸拈酸之趣了。」
「表嫂日後變成醋罈子且有你受的。」蕭維扔下這一句便一打馬,遙遙地跑向前了,唐錚略一愣神便也就追將了上去,直想著囑咐他幾句,莫待回得府中時與爹娘多嘴惹來麻煩上身。
不想他這邊兄弟兩個回得家中卻是耳根清靜,只因唐夫人這才收了大女兒自京中捎來的書信,得知其又懷有了身孕正自心中高興,由此與著唐大人一道只略問他兄弟倆幾句便就讓他們歇息去了,而那廂的元楚姐妹二人卻沒他們這般好運,才一回府便迎來丫環們的一通嘮叨。
「小姐果真是帶著熹小姐去了盈春樓?」這頭一個上來詢問的便是紅鶯,見得元楚點了頭后便是一徑的埋怨,「小姐你也是太過膽大妄為了,小心這事兒被二夫人她幾個知道了笑話。」
「她想笑話便笑話吧。」元楚倒是無所謂的模樣,只示意伺立在一旁的紫鶯過來為著自己與元熹更衣。
「好姐姐,你只管到時陪著堂姐嫁過去便是了。」元熹還就是一臉調皮地與著紅鶯玩笑,卻不想她自己的丫環碧闌卻唬起了臉。
「小姐若再去那等地方小心有人修書與夫人,到時被大人知曉了接你回華州便後悔不及了。」
「回去華州又如何?我還正想著堂妹一道去散散心呢。」元楚這玩笑著把話接了過去,誰知她這無心之語倒把元熹說的有些吞吞吐吐起來,「堂、堂姐……。」
「這是為何?」元楚終於發覺元熹此次來的有些蹊蹺了,原本先時自己修書一封與她只為著以往姐妹間的情誼,讓她曉得自己的親事有了著落而一道真心歡喜罷了,旦一得知她要親自前來寧州恭賀就有些在意料之外,而如今照著眼前兒這情形看來,她來寧州這趟定是有事情瞞著自己了。
「小姐她好不容易有了借口出華州,如何還會輕易回去,說不上還要叨擾您到幾時呢。」碧闌這會兒只當沒見著元熹咬牙切齒,只管向著元楚陪起了笑臉,似有要她體諒自己家小姐不懂事的意思。
「先時問你,只說未與堂叔堂嬸吵嘴,可又為何在華州呆不得了?」元楚的眉頭微微皺起,輕聲問向元熹。
元熹自知於堂姐面前不好再多隱瞞,唯有原原本本將著事情的來龍去脈盡講予她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