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婚
接下來的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歷經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車隊過繁城、跨戈壁、越草原,在一個風和日麗,旭陽東升的清晨,終於到達了秦盾國國都。
送親護衛隊換了統一的軍裝,邁著整齊莊嚴的步伐,開進皇城。
熙樂翩然下車,頂著火紅的蓋頭,穿著火紅的喜服,也邁著莊嚴穩妥的步子,在喜娘牽引下,一步步踏進秦盾國早已備好的舉行婚禮的大殿。進殿後,喜娘將熙樂的左手輕輕抬高,放到另一隻溫暖濕潤的大手裡。
隨後,她在那雙大手的主人的引導下,接受神靈祝福,叩拜天地祖宗,聆聽國王、王后教誨,接受百官賓客喜賀。
禮成,送往新房,而熙樂的現任夫君,在扶她坐上喜床后,即扭頭、轉身、外出,同隨從侍婢一起離開,自始至終未有任何語,只留下掌中溫暖散去后透骨的清冷。
喜娘也被這突況震住了,她還沒喊台詞呢,按新田王朝的規矩新郎接下來不是應該為新娘子系同心結嗎?他自己跑了算個什麼事!儘管心裡腹誹,她卻不敢阻止,畢竟此處不是新田而是鎮南王的地盤!只能先安撫好新娘子再去打探:「王妃啊,秦盾國的規矩可能和咱們新田不大一樣,您別著急,老奴這就去打探!」
「不用了!隨他去!」熙樂出聲阻止,隨後就是沉默。
喜娘見新娘子孤零零坐在喜榻上,越顯孤傲清冷,心裡也跟著難過,緊忙又掛笑安慰:「老奴見王爺生的好相貌,身材魁梧,眉目英朗,鼻樑挺翹,瞧王妃時眼裡的意可騙不了人的,指定是有事才去的,王妃別往心裡拾!」
「好了,你也去吧!」熙樂越聽越感到諷刺,打斷喜娘說:「本宮一個人靜靜!」
「這------」不合規矩啊!喜娘糾結半天,一咬牙,不管啦,讓她下去她就下去!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喜娘走後,熙樂越想越憋悶:兩人雖是政治聯姻而非自由戀愛、兩相悅,就算彼此以前陌如路人、互不相干,或許新郎也是趕鴨子上架被迫娶親,可也不至於在大婚當天就冷落新娘吧!再不濟她也是一大國公主呀,就算已年過十五,卡上時代大齡未婚老青年指標,那好歹她也生的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哪能蓋頭都不揭開,直接把人冷落一邊的道理!
生的英俊瀟洒,貌比潘安又怎樣,還不是一副冰硬心腸!
害她白白緊張、忐忑大半天,在心裡一路嘀咕好幾遍自編的掀蓋頭開場白。
熙樂正憋悶亂想時候,門外突然傳來研畫的請安聲,緊接著聽人推門而入:「王爺怕王妃認生,喚奴婢前來服侍左右。」
研畫走到熙樂跟前輕觸她的胳膊,脆聲說道:「這兩位姑娘是駙馬的貼身侍婢,一同傳來讓公主使喚的。」
「奴婢知書、知畫,參見王妃!」緊隨研畫之後,兩道柔和請安聲空中傳來。研畫輕輕咳了下,相處培養起來的默契,讓熙樂立即明白研畫這番舉動目的,她會意用最直接的需求打掉跪在地上行禮的倆人,
「講吧,有什麼話對我說?」屋裡只剩下她和研畫二人,有研畫作陪,熙樂一掃鬱悶,笑著抬手掀開蓋頭,激燃燒著象徵吉祥如意的紅燭映入眼帘。
「公主勿動,這蓋頭要王爺掀才吉祥。」見公主如此隨意,研畫大急,拉住熙樂亂動的手,重新把蓋頭蓋好整理妥當,借這空擋,俯身低頭小聲說:「奴婢確有事稟報公主。步將軍上午吩咐奴婢傳話給公主,講三日後王爺就要回南邊封地,讓奴婢問公主是隨行還是住在皇都王府。」
「封地?」熙樂疑惑不解。研畫剛要作答,門外傳來柔柔詢問聲:「吃食已為王妃備好,奴婢們是否現在服侍王妃用膳?
「你們進來吧。」熙樂回應,知書、知畫聽緊忙進門,研畫有些著急輕扯熙樂衣袖,熙樂也沒想到王府的人辦事效率這麼高,只好厚著臉皮又吩咐:「留研畫服侍用膳即可,你們門口候著,有事自會傳喚。」
知書、知畫一愣,她倆可是王爺慣用的貼身婢女,按理說王妃應該善待她們才是,怎就隨手打了?心裡嘀咕歸嘀咕,面上仍乖巧恭順,按吩咐退出屋仔細掩上房門。
研畫繼續伏熙樂耳畔小聲說道:「步將軍著人傳來口信,說王爺一年三季在南邊封地守僵,僅冬日駐皇城避寒,但家眷可以時時住在皇城府邸,沒有限制。現為春末,步將軍探得消息,王爺三日祭天大典後會返回封地。」
「步將軍是什麼意思?」熙樂問道。
「將軍希望公主留下。」研畫語中似有憂慮:「邊疆生活貧苦,消息閉塞,在皇城消息要靈通些。」
貧苦會苦到金字塔最頂層的統治者?熙樂邊聽邊輕笑,但皇城消息確實靈通,而且繁華地方神靈寺廟林立,奇人異士相對集中,更方便探尋回家的方法。
「你去同他說,我再思量一下。」熙樂不著急給出答覆,她還要探下鎮南王的想法,儘管索默達。明哲不待見她,兩人畢竟已成夫妻,步驚風忙完事拍拍屁股走人了,她若找不得回去的路,就還的留在秦盾國不是嗎?
「是!奴婢明日就同步將軍傳達公主旨意。」研畫說完安靜的站在公主身側,為熙樂思考創造環境,室內一時靜謐,僅剩龍鳳紅燭芯燒過後偶的爆破聲。時間安靜下來,熙樂肚子一陣抗議,從凌晨至今她粒米未進,后又經多番折騰,緊張時還不覺得,現在消停了,胃一陣陣空的難受。
也不扭捏,熙樂直接同研畫說了五臟廟的需求,研畫立即表示相當願意服侍主子用膳,熙樂覺得那樣太麻煩,隔著個面罩吃飯想想都難受,何況屋裡也沒有別人,估計暫時也不會有什麼人來,於是,不待研畫反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掀下蓋頭,得逞后笑著打斷研畫勸阻,起步來到桌前。
研畫欲又止,緊步跟隨,接著被桌上食物轉移了注意力,再不提什麼規矩的問題,一味指著桌上的飯菜目瞪口呆。
桌上擺著:一碗黑黑的饅頭狀麵食,一小盆飄著油花的白開水煮魚,兩盤黑黑的肉,兩盤青青的菜。
「公主,要不要奴婢喚人重做?」她回過神來,雖是恭敬的詢問,語氣中卻含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不用麻煩了。」熙樂也回過神來,收起驚訝、淡定坐下。
其實以前對吃的她也不挑剔,能填飽肚子就行。穿越前還經常被老媽硬摁著吃蒸窩頭、涼拌野菜之類的純天然食物,眼前的飯菜細看還真有她媽當年水煮菜的風格。
「這也太粗糙了呀!」研畫卻不能理解,大急出聲:「怎可在膳食上委屈公主!太失禮了!公主——」
趁她嘮叨的時間,熙樂已消滅一個黑饅頭,折騰了大半天,不提筷子還好,提起筷子現真是餓狠了。飯菜看上去雖然簡陋,味道也趨於清淡,但吃到嘴裡還是可以填飽肚子的,這些對古代小老百姓來說估計已是很好的膳食了,只是一國王妃大婚的膳食竟樸實至此,可見秦盾國生活水平是何等落後!熙樂可不認為有人敢在今日用這種事來刻意刁難。
「研畫?」吃飽後放下筷子,熙樂笑著打趣說:「看來這個秦盾國的確清貧呀?你跟著我估計以後要吃苦嘍。」
「公主說的什麼話,奴婢怎會怕吃苦」研畫隱隱帶著委屈:「奴婢是心疼公主,當初皇帝賜溫純公主下嫁時,她就是探聽到北方苦寒,衣食短缺,苦苦哀求陛下收回成命,誰道您這嫡親的公主竟然,竟然————」
「竟然不用人趕搶著上架是吧!」熙樂俏皮起身輕點研畫額頭:「我那不是受刺激頭腦熱嘛!做了的事又不能反悔,要是能反悔的話,我是決計不會來著荒涼之地的,還連累漂亮溫柔的小表妹跟著一同受委屈。」如果能反悔的話,她更是絕對不會在那天出門掉下水道坑裡的。她會搬塊石頭直接把那洞砸上。
「公主就喜歡打趣奴婢!」研畫嗔道:「奴婢只要跟著公主就好,跟著公主永遠都不委屈。」
「小丫頭嘴越來越甜了,反正蓋頭也揭了,王爺一時半會還來不了,你去門口守著,我偷偷睡會。」熙樂邊說邊走到床榻邊坐下,脫鞋順手把床上的紅蓋頭划拉一邊和衣躺下,對拿她無可奈何的研畫笑道:「快去,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喊醒我」。
研畫再不提什麼規矩,聽話地替熙樂蓋上薄被,掩門而出。
熙樂平躺床榻上,觸眼遍布綉著龍鳳的火紅幟幔,喜慶無比。她卸下在研畫面前刻意流露的洒脫,腦中不自覺又上演索明哲轉身離去那幕,心頭浮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無論古今,無論貧窮富貴,哪家女子不盼望嫁一知心郎君,與之恩愛甜蜜,白偕老,看他那冷冰冰的摸樣,今晚洞房花燭又該如何同他相處?
算了,管他是心儀、喜歡還是失望、厭棄,她只要做好自己便可。不待見自己也罷,反正早晚都是要離開的。
亂想一番后,疲倦,潮水般鋪天蓋地狂襲而來。
熙樂緩緩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