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子
是夜。
月光傾瀉而下，於穹頂灑落，整個後山一片祥和。
楊明躺在一塊石頭上，嘴裡叼著一棵狗尾巴草，雙手則是枕在了腦後，看上去漫不經心。
可只有他才知道。
自己這些不過是得過且過。
從一個引人矚目的天才跌落下來，成了一個被人唾棄的廢柴，走到哪都是冷眼和嘲諷，哪裡還有往日的恭維和逢迎討好，也只有在這裡他才能獲得短暫的平靜和寧和。
忽然，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離楊明不遠的地方。
「世子，家主請你去趟議事廳。」
「知道了，就說我馬上到。」楊明把嘴裡的狗尾巴草吐掉，卻是沒有著急起身，而是抬起手，對著天上的月亮握了握拳頭，這一天還是來了。
他支棱起身，沿著小道，自灌木叢間穿過，步入甬路，朝著議事廳的方向走去。
大概十來分鐘，快到議事廳的時候，他在一處轉角，遇到了迎面走來的楊慎，楊慎和他差不多高，心機深沉，在族內追求者不少。
「世子還請小心，大長老和三長老正準備對你發難呢。」他道。
「謝謝。」楊明沒有多餘的感激。
等他走後，楊慎的跟班不解地道：
「慎哥，你為什麼還要交好與他？大長老可是你爹啊！楊明要是沒了世子之位，除了你哪裡還有其他人的份。「
在他看來，完全沒有必要，該踩就踩，該搞就搞，一點都不用客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無比的現實。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楊慎輕揮蒲扇，淡定地走開了。
「慎哥也不是魚啊！」跟班更加不解，連忙跟了上去。
楊明來到議事廳，幾位長老和家族裡有實權的都在，他朝著家主所在的位置拱了拱手，「家主，你找我。」
「坐吧。」家主楊峰是楊明的父親，自然是向著他的。
只是他如此，其他人則不然。
此話剛落，大長老楊震就一拍桌子，怒道：「坐什麼坐，給我站著！一個沒有修為的廢物有什麼資格和我們坐在一起！」
「大長老，我現在還是世子。」楊明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
他注意到父親的臉色有所變化，便接著道，「按照道理，我是有資格和諸位長老和客卿同座的，這點你也不想否認吧。」
「可是你沒有修為！」見楊震緊咬不放，楊明也是感到棘手，今天能坐在這裡的人，幾乎大部分都對他有意見。
三年前他突破到真武境三重，一舉成為年輕一輩天賦最高，境界最高的人，就連其他家族的人都送來了賀禮，說是看好他的發展，想結一個善緣。
可誰能想到，有一天他會變成沒有修為的廢物。
為此，他的父親楊峰還給其他家族送去了一點禮物作為賠禮，當然，是以祝賀的方式。
儘管這對家族來說沒什麼，但面子上總歸過不去，而且，作為最有希望帶領家族回歸主族的人，楊明從小就背負了太多。
現在修為廢了，一切都淪為泡影。
沒有意見那是不可能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惋惜不已，好在楊明沒有一蹶不振，該生活就生活，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哪怕是面對其他人對自己的冷落。
「好了，今晚還有事。」三長老這時站出來打了一個圓場。
不過楊明認為他不懷好意。
一來，這不符合三長老往日對自己的態度；
二來，楊慎雖然善於心機，但也不至於哄騙自己。
果不其然，一位客卿站了起來，對楊明拱手道：「世子，經過我們的商討，我們想讓你交出世子之位。」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楊峰。
楊峰沉默不語，算是默許，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卻也不至於到翻臉的地步。
族比在即。
一些重要的事都有關聯，如果因此耽誤了，對家族對個人來說都沒有好處，這也是諸位長老和客卿對楊峰施壓的理由。
楊明知道自己的事情給家族，也給自己的父親帶來了麻煩，所以，他非常懂事地回道：「我會交出世子之位。」
此話一出，場間的氛圍變得歡活了起來，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透著一股欣欣向榮。
「算你懂事！」楊震「哼」了一聲，語氣緩和了不少。
楊明笑了笑，沒有搭話。
「既然這樣，我們也該討論一下楊明的家族俸祿了。」三長老這時道。
「不可！」二長老站出來道，「新世子沒有人選，所以我的提議是，現在的世子先由楊明繼續擔任，等選出新的世子之後再研討楊明的家族俸祿問題。」
就在三長老要口若懸河之際，楊明果斷出聲道：「晚輩覺得二長老說的十分有道理，我有責任也有義務替家族分憂，不如這樣，我會在族比大會之後交出世子之位，這樣也給家族提供了緩和的時間，畢竟世子一位，馬虎不得。」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
楊峰看向楊明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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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搭話。
「一切以家族為重，我知道大家怎麼想的。」楊明又道。
「很好！」楊震又拍了桌子一下。
楊明真替桌子擔憂。
三長老愣了愣神，你參與什麼，世子還在，你兒子就不可能上位。
「我看今天就到這吧。」楊峰緩聲道。
「是！家主。」他們站了起來，相繼離開。
離開的時候，楊明剛好和二長老楊歡走在一起，楊歡對楊明道：
「今天的事你也不要怪我們，你也去過那裡，知道那裡的重要性，我們能不能回到主族就看那裡了。」
楊明點點頭。
見楊明這麼懂事，楊歡多說了幾句：「以前是你，現在哪怕不是你，看在過往的貢獻上，家族也不會虧待你的。」
楊明對此倒是不置可否，他道：「多謝二長老的教誨，我沒什麼的，這麼多年家族對我很好，我也明白家族的苦衷，相比之下，我倒是比較擔憂二長老。」
「你擔憂我？」楊歡疑惑地看著楊明道。
「其他長老都有孩子了，就二長老還是一個人。」楊明道。
「一個人也挺好的，幹什麼都自由。」楊歡柔聲道。
「原來是這樣，那我也要一個人，這樣更自由。」楊明一副非常受用的樣子。
自己是不是把他教壞了？
有那麼一瞬，楊歡是這麼覺得的。
其實不是她把他教壞了，而是這些年來經歷的大起大落，讓楊明自身有了許多的感悟，自己要在這個世界立足，首先要有實力，如果沒有家族在，他在外面連一條狗都比不上。
狗尚且能看家護院，而自己又能幹什麼呢。
同樣的，談戀愛也是同樣的道理。
沒有實力，她們也瞧不上自己。
哪怕自己長的比較帥。
可是又能持續多少年呢。
這也是沒有修為者的悲哀。
暫別二長老后，楊明回到自己的院子，距離族比大會還有一個月，世子之位對於他來說，已經看的很淡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恢復，鍾爺還在沉睡，自己不能什麼都想著依靠他。
儘管是它造成的。
但沒有鍾爺，自己也不可能有以前的成就。
而且它很靠譜。
從未如此過。
楊明給自己纏上繃帶，對著面前的木樁就是一拳，然後又是一拳，雙拳交替，一拳又一拳。
砰砰砰！直到筋疲力盡。
楊明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這是他的發泄方式，這些年來都是如此。
「明兒。」楊峰從不遠處走來，他在這裡看了很久了，知道自己兒子心裡不舒服，哪怕再懂事也好，多少也是有點掛懷的。
「我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燒雞。」他拎著一隻荷葉包著的燒雞。
燒雞很肥美，入口即化。
再配上美酒，真是人間一大享受。
「今天的事你不要怪大長老，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做事雷厲風行，不過對家族他是沒有私心的。」楊峰道。
楊明大口喝了一口酒，抬手抹了一下嘴角道：「知道了，父親，我都習慣了，如果這次族比我還是失敗的話，世子之位就給楊慎吧，他是個不錯的人，跟他爹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