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意念
謝子嬰又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總要有個理由吧。」
殷逸沉吟了一會兒,可能是斟酌好了措辭,輕咳一聲,道:「若齊方和鄲越真打起來,這個世道又要亂了,受苦的還是百姓。我沒什麼抱負,但也想為亂世做點什麼,總要對得住長輩的期望。這個理由算不算?」
聽起來怪牽強的。
雖然仔細想起來,謝子嬰也沒什麼忙需要他幫,但多個朋友總是好的。
謝子嬰接著問道:「你想怎麼幫我?」
殷逸卻道:「現在割掉幽州已成定局,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你覺得還能補救么?」
謝子嬰認真想了片刻,遂看向他,「能。」
殷逸道:「願聞其詳。」
謝子嬰沒回答,只道:「後果不堪設想。」
「那我猜猜你是怎麼想的……」殷逸支著下巴想了想,遂眉眼含笑道:「半途截殺鄲越使臣,毀掉盟約!」
謝子嬰定定地望著他。
殷逸又道:「但齊方和鄲越會因此反目,聖上屆時定會動怒,這樣做的後果與謀反的區別應該不大。」
殷逸沉思片刻,又摸了摸下巴,建議道:「這個簡單,讓鄲越使臣死在鄲越境內即可。」
溫昱反駁道:「這樣只能拖延時日,要想保幽州,齊方和鄲越就免不了一戰。」
謝子嬰附和道:「若沒有十成把握,不好隨意把百姓置於險境。」
殷逸道:「可你們也該知道,今日是幽州,他日呢?鄲越何厭之有?熊孩子又熊了,當然是打一頓才會變乖。」
瞧瞧他這最後一句話比喻的,好有道理的樣子。
謝子嬰帶走溫昱之前,只對殷逸道:「這件事我得回去考慮一下,涉及齊方利益,最好思慮周全,你先回去再想想,或許有更好的辦法。」
殷逸不甘心地道:「齊方和鄲越這一戰必不可免,只有打得他們跪下哭爹喊娘,他們才會乖乖滾蛋。」
謝子嬰遲疑了一下,微勾起唇角,頗有些欣賞地一拍他肩膀,無奈道:「你說得很對,我會考慮的。」
殷逸還不死心,仍舊站定在原地,道:「若你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我親自帶人解決掉盟約,後果我會承擔,絕不拖累你。」
謝子嬰:「……」
……
礙於溫昱不想去任思齊家,謝子嬰只好將他帶去了一家酒肆,點完菜后,看周遭沒什麼人,就湊近他小聲問道:「若有陰兵相助,齊方勝鄲越的可能性有多大?」
「陰兵過處,片甲不留。」溫昱看著他回答:「若有陰兵相助,齊方必勝。」
謝子嬰還來不及高興,溫昱又反問:「可你哪來的陰兵?」
「你不行么?」
溫昱搖頭道:「沒有陰符令,我沒辦法召令他們,只能讓一些小生靈聽我的,比如花草、蟲子兔子之類的,控制人我就沒辦法了,更別談陰兵。」
「若巫覡同意,是不是就可以?」
溫昱解釋說:「陰符令剛現世時力量雖然微弱,但並非沒有力量,你想過沒有,他當初為何要隱瞞陰符令現世?」
謝子嬰挑眉道:「難道說他不想幫齊方?」
溫昱道:「這樣對他沒好處,再想想。」
謝子嬰只好道:「那個聲音……你應該知道他的存在了吧?他是陰符令么?」
溫昱瞪他一眼,蹙眉道:「他的是非善惡觀是否與人一樣還未知,現今是一把雙刃劍,可能幫你,也可能會傷害你。」
謝子嬰慢吞吞地倒了杯茶,發問道:「你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們是人而非令符嗎?」
溫昱眨了下眼,見他端著茶不喝,突然有些想不開,便搶過來一飲而盡,而後將空杯往桌子上一擱,又深吸了一口氣。
謝子嬰有點懵,手還保持端杯子的動作,「你幹嘛?」
溫昱道:「他跟你說過陰符令剛來到人間力量很微弱,所以需要寄主吧?」
謝子嬰認真地點了下頭,不知道這問題跟搶他的茶有什麼關聯。
溫昱抿了下唇,又問道:「你相信人有魂魄嗎?」
謝子嬰一蹙眉,沉吟道:「若世間陰兵為人的魂魄所化,那便是有。」
溫昱道:「好,那你便這樣想吧,人有思想能活動自如,是因為有類似魂魄的東西在操控肉身,也稱意識執念。而陰符令意念就相當於這種魂魄的存在,是萬千已故魂靈的意識執念匯成,與人的意念本質是一樣東西。」
陰符令意念和人的意念生來只是軀殼不同。
人生來是以嬰兒為軀體,而陰符令是類似司南的羅盤,羅盤沒有自由活動的能力,而人有,所以陰符令意念需要人作為宿主。
意念剛來到世間是空白的,他們需要與世間萬物相處,慢慢地學習模仿他人的行為,最後變得跟周圍人一樣。
意念是平等的,也不平等。
小生靈的意念模仿學習能力不如人,就算從幼崽時期便待在人身邊,能與人學到的東西終究有限。
而陰符令意念剛好是凌駕於人之上的,在人世間留存一年,學會的事物遠比人的意念幾年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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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個比方,若陰符令意念像人一樣會成長,那麼當常人孩子滿五六歲之時,陰符令已經十五六歲了。
也就是說,他倆並不知道那傢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不知道此刻的真正年歲是多少,倘若陪了謝子嬰十九年,現今很大可能相當於老頭了。
人話的意思就是:他可能城府極深,將身邊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而況他的是非觀念還未知——是以人定義的「善」為信仰,還是以「惡」為信仰?
若是後者,那就可怕了。
在不知對方深淺的情況下亂用人,他可能幫齊方對付鄲越,也或許中途反叛助鄲越,哪怕受困陰符令,若他心眼夠多,是很容易從主人那裡騙去的。
聽到這裡時,謝子嬰一時感到好奇,忍不住托腮端詳起了溫昱。
他這張臉看起來很嫩,弱冠還未到的少年人,正是這樣的面相下,很可能已是古稀年歲,越想越覺得瘮得慌。
溫昱被他盯得發毛,猶猶豫豫地問:「怎麼了?」
謝子嬰鬼使神差地反問:「你多大了?」
溫昱正要說「你不是知道嗎」,隨即想到他八成是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便沒好氣道:「十九!」
謝子嬰:「哦,是嗎?」
「……」
謝子嬰又問:「為什麼不能替他找死人做宿主?」
溫昱如是說:「人的肉身一旦沒了活氣,陰符令意念就沒法控制肉身行動,也阻止不了肉身腐爛,還不如待在陰符令中。」
謝子嬰無言以對,只好總結道:「那你受困羅盤,是不是說陰符令相當於你的原身?」
溫昱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隨後想了想,發現這個說法好像也沒問題,便點頭道:「可以這麼理解。」
這麼一通解釋下來,他對陰符令總算是有了一點認知,然而思緒也被打亂了。
怎麼做都有弊端,把握也僅僅幾成,沒法做到萬無一失,要他拿齊方犯險又不大可能。
謝子嬰保持支著下巴的動作,慵懶地嘆口氣,道:「倘若敗了就得賠上萬千黎庶的性命,我憑什麼拿他們的命去賭?」
「還有一件事,」溫昱猶豫不定地看他一眼,認真地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的福禍雙簽是什麼?」
「福禍雙簽?」
這玩意他原本就沒放心上,能記得完全是因為雙簽前所未有,還冠上了「福禍相依」之名,當初沈大爺提到祭靈台,他想起過一點,再後來撂爪又忘了。
不知道溫昱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便問道:「有什麼問題?」
溫昱遲疑道:「謝丞相沒告訴過你?」
謝子嬰:「到底怎麼了?」
溫昱:「若有機會,你記得去問他,這件事很重要。」
謝子嬰卻道:「那你怎麼知道我有福禍雙簽的?」
溫昱噎了一下,開始胡說八道:「因為我是陰符令寄主。」
謝子嬰問:「那你該知道內容是什麼吧?」
溫昱:「……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