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開封會戰（六）

已經很少有什麼事，能讓黃權激動了，可是下面這件事，讓黃權真的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消息來自花伶。

闖賊主要謀士之一，李信，通過花伶表示，願意歸順朝廷！

李信，又或者叫李岩。能文能武，能在幕後運籌帷幄也能領兵衝鋒陷陣。

是個人才。

隨同花伶消息傳來的還有一份李信的親筆信。

文采斐然，不愧是是讀書人出身，有些典故用的黃權還得猜一猜才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其中有一段，讓黃權眉頭擰了起來。

這李信竟然單槍匹馬的去過江南？！

黃權的第一反應就是原日升領著親兵衛吃乾飯呢？

這麼重要的一個敵方將領都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也沒個人發現嗎？

不過，黃權很快眉頭就舒展開了。

不愧是李信，竟然扮做返鄉的流民匪軍，一群本就在沿途被監視之下的人，反而不會引起親軍衛的特別注意。

利用燈下黑的原理？

有點意思。

花伶的身份被這樣一個頗有膽識和心計的人識破，倒也說的過去了。

親筆信中，大段大段的都是如今江南工業革命如何帶給他的震撼，以及官員上街就如百姓一般的毫無架子更讓他心生嚮往。

黃權看著信，嘴角忍不住上揚，差點笑出來。

這傢伙竟然在江南故意犯了一點小事，攔截並辱罵了一個著裝看起來還不錯的路人。

他大方的在治安所里承認自己就是沒事找事，結果當然是毫無意外的被關了起來。

之後他嘗試用銅板、一兩碎銀直到拿出銀票……

從獄卒到管事的不僅沒人敢拿，又把他試圖行賄的事往上做了報告。

原本七天的臨時強制管制，被加到了頂格處罰，足足關了十五天後，才被人厭惡的從治安所里攆了出去。

唯一不好的事，犯了事進去以後，被剃光了頭髮。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讓李信好一頓痛哭流涕……

裡面有三餐！

這也是李信信中著重強調的一段文字。

雖然三餐早點就是一碗稀粥，可中午和晚上，水煮洋芋管夠！

這待遇要是放在北方，流民匪軍們壓根用不著起義，直接跑來江南故意犯點事進了監獄就猶如到了天堂！

再也不用擔心餓死了！

李信甚至在信中強烈建議，在流民匪軍中公開傳播江南百姓的真實生活。

如此做的好處顯而易見，到時候明白朝廷已經變了的人，變得願意將百姓當成人一樣看待時，還願意跟著闖賊黃來兒造反的，將百不存一！

信的末尾，李信明確無誤地表示，將在會戰最關鍵的時候，帶領所部人馬起義歸正！

再接著就是一段玄之又玄的一頓彩虹屁，將黃權當今聖上誇的猶如天上少有人間絕無的聖人一般。

看完信，黃權原本還有些沉重的心情，此刻也好了大半。

黃權正準備將信讓馬公公收好，手在信封上無意中一撮，這信封之中竟然還有一頁信紙！

蘇木和？

這封信還是李信的手寫筆記。

信中詳細記錄了蘇木和在開封被圍第一天，就親自到了闖賊黃來兒的大營中！

他帶給闖賊黃來兒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關東利益集團將會為闖賊提供軍需糧草！

只需要闖軍能夠殺到山東，山東上下官紳將全體開門迎接！

一開始闖王黃來兒屬實心動，后在嘗試了幾次向東突破都被三千營和五軍營擋回來后，還折損了大量的部隊物資。

在牛金星等人擔憂蘇木和會趁機搶奪闖賊軍中第一文臣之位的前提下。

一眾文人謀士們，借著臨時戰敗的機會，集體一口咬定蘇木和就是故意引導闖軍往官軍伏擊圈裡跳！

闖賊黃來兒擔憂自己內部出現分裂，哪怕明知道蘇木和被冤枉被人故意扣屎盆子……

可憐天朝原內閣次輔閣老，先皇的首輔閣臣，浸淫朝廷高層幾十年的蘇木和，卻被闖賊黃來兒一刀窩囊斬殺！

就連給他最後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僅僅只是突然的一刀……

蘇木和的首級被扔進了開封府城之中。殘破的身軀，也當著開封城全體守軍以及周王的面，被闖賊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看完信，黃權有些感嘆，也僅僅只是感嘆一聲造化弄人。

黃權又特意看了看信封中間，確認裡面確實已經空了后。

這才把信交給了馬公公收好。

伸出手拍了拍身邊的歪脖子大槐樹，黃權對信中內容，並沒有表示出太多的複雜感情。

「終於，一切都有了改變……」

黃權喃喃自語。

馬公公沒聽懂黃權說什麼，只是小心的將李信的親筆信放入自己的懷中。

這封信，很重要。

能把這封信從百萬軍中冒死傳出來的人，也讓馬公公不敢輕視。

「大伴，利字當頭，真的可以讓人蒙蔽雙眼。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馬公公沒看過信中內容，對於黃權的感嘆，只能選擇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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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閣老，死了。」

黃權輕輕搖搖頭，不再說話，朝著山下皇宮中走去。

馬公公一愣，腦門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他與蘇木和、於象山之間打過的交道，那可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十幾年！

司禮監和原內閣之間的針鋒相對、貌合神離、爭權奪利，在京城之中甚至就連黃口稚子也曉得一二。

如今，自從申請致仕，蘇木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今天就等來了他的死訊？

還是從闖賊之中傳來的消息？

馬公公瞬間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還好一群闖賊不懂得利用蘇木和本身極為龐大的宣傳價值……

想到這裡，馬公公後背再次沁出一層冷汗。

還好，還好。

老天都在幫著天家。

馬公公本就也算一個心思通透之人，想通了關節后，再看向黃權的表情，他也就知道了黃權的心思。

下一個倒霉的人，恐怕就是原內閣首輔於象山了。

馬公公也知道此人大概率是藏在北境總督師袁自如軍中。

袁自如曾連續12年會考不第，連續4次殿試都沒有考中進士。

直到於象山擔任主考官這一次，當時科場舞弊之風被整頓，大為收斂。袁自如被於象山從萬千考生中，一眼相中！

次年袁自如被任命為福建邵武知縣，靠著出色的地方政績，又是於象山給了他進一步提升的機會。

如今於象山背後的晉商一脈被摧毀，袁自如是否還會看在當年的恩情上，繼續保他？

馬公公又想起另一人來。

要論賞識之恩情，另一人當年提拔袁自如做了掌管整個北境的經略、總督、兵部尚書……

一介普通文臣能位極人臣，和他有莫大的關係。

但這個人，馬公公可不敢去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