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約見

柳冥冥做的平常打扮，頭雖挽了髻，卻被沙漠的風沙吹散開來，墨黑的長與衣袂一同飄揚，顯得尤為醒目，這份獨天得厚的美麗風致，若不是此、此景、此時、此刻，也將無法窺得全貌！

曾被柳冥冥攪亂心思的金青，若依約而來，只怕會再度神迷痴醉吧！然而等到金青的身影終於出現，緩緩而來時候，他看她的眼神里卻沒有任何動搖！

金青臉上有著不相襯的疲憊，好像整個人被抽掉了靈魂那樣，烏青的眼圈和濃密的胡茬，讓柳冥冥無需多問便知道這段日子他們所承受的壓力和痛苦。這樣頹廢蕭索的金青，她從不曾見過，一心要將他殺死的鋒芒，無形中竟斂了許多。

只見金青大步流星的走向她，左手持劍，右手死死捏著一個物件，那是一串項鏈，柳冥冥知道那是卡納王妃所有。每個見過王妃的人，都該對那串項鏈印象深刻，由於王妃的身份，她總會佩戴著各種寶石，在這麼多名貴耀眼的珠寶映襯之下，這條項鏈就變得尤其突出。它是用一根牛皮筋串起的普通的玉石飾物，既樸素又廉價。

「阿依妮將它交給我，問我可曾見過……為何我方到那時，才肯想起來……」金青這般哀痛，他的神痛苦得彷彿要哭出來一般，令柳冥冥的心也沉重了幾分。「她說她愛我，這和她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都無關。若人註定要瘋狂一次，她很高興那個人是我。」

金青所絲毫不令柳冥冥意外，她平靜說道：「司憂說過，王妃是另一條鯽魚精，但她愛得更沉重，必須帶著毀天滅地的覺悟。」

金青唇邊泛起微微的笑，卻只有苦澀。「這幾年只當你是個死人，今日倒為了個萍水相逢的異國女人向我說這麼多話……我真是從來都錯看你了。阿依妮說她死了便能結束一切，卻讓我務必活下去，然後一生都在愧疚悔恨之中懷念她。她的血濺到我的臉上、身上，便是手中的項鏈也被染紅！無常宮的人，就連自由都是奢望，更不配得到幸福！我怎會想到有人肯這般愛我？！」金青越說越激動，手也捏緊成拳。

故事中的年輕人和金青重疊，他們都一樣裝聾作啞，導致小鯽魚精的生命和愛一起消亡。思到此處，柳冥冥面上略帶怒色，說道：「但凡你肯看看王妃，便能從她的眼中知道一切，又何必此刻追悔？！」

金青聞呆立當場，長嘆一聲，問道：「若是你，又會如何？」

從前的岳長松和白雲，再到莫先生與三夫人，最後又是金青和王妃，柳冥冥所見到的愛，不是提早凋零、便是寂寞半生，再有就是生離死別，沒一個是好結果的……便是薛淮那樣的人，也為困苦，但他教會了柳冥冥一件事，答案早就有了，不是嗎？柳冥冥緩緩道：「若有人肯愛我……我一定，好好珍惜。」

柳冥冥自真心，說得異常真誠，她的話讓金青低下了頭顱。待金青再度抬頭時，眼中熠熠生光，他道：「那你又可知我的心意？」

多年相處，彼此的脾性怎會不知？「王妃給你的東西早已撼動了微不足道的迷戀，你愛上了死後的她。」柳冥冥將短刀握在手中擺好架勢，再道：「選擇之後，再回不了頭的。」

金青將項鏈揣在懷中，鏡月劍一凜，眼中殺氣成霜。「我知道你必定應約，趁空將卡納王爺殺了，也算是能為阿依妮盡的一點心。自此，我的命再不是無常宮的！」本來赴約之時，她便想到金青是調虎離山，但卡納王爺的死活已經不重要，因為薛淮的目的達到了。月支國的各種勢力混在伊布卡，是前所未有的混亂，而金青是被困在王府里的死士，那被殺了的卡納，又會是誰下得手？光是這個問題，就夠混亂好一陣。

兩個人前所未有的認真，心中再無他念，只餘生存本能的叫囂。柳冥冥清清楚楚地明白，這是兩敗俱傷的——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