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兩棵樹

「難得這次任務竟到了月支國來，既是這麼遠的地方，不去走走瞧瞧，真有幾分不甘心。***」小時候，他曾想兄弟兩和白雲一起四處漂泊，行俠仗義，遊山玩水。待長大之後兄長找到一個溫柔妻子，他則揭開白雲的蓋頭，大家各自找到歸宿，再不寂寞。這，不就是連神仙也羨慕的日子嗎？

「月支人因為資源不多，從古至今都以游商為主，所以月支國雖不大，卻十分富庶。他們以水果聞名，絲綢輕紗都從大盛買，加工后再賣給各國，手工的確是精細繁複，花紋精美，顏色亮麗。在大盛，我們稱為玉華綢。不過真正的珍品在市面上並不多，月支國最厲害的巧匠做上半年也未必有一匹，便是做出來了都送往王宮，偶爾流出來的貨品，它的價格可以買下一座城市。」柳冥冥娓娓道來，聽得岳長松一臉呆愣，看他如此表，她甚是尷尬，驚覺自己竟說了這麼多的話。

「平常大家疲於奔命的，你何時懂了這麼多？莫不是早前便來過了？」岳長松不知他該感嘆還是佩服，大家一樣都是刺客，怎麼知識的差距就這麼多呢，三夫人的偏心果然不一樣。

「我認識一個人，他去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的人和事，我是從他的遊記上看來的。」本以為腐爛在心底的記憶，又清晰的浮現出來，她怎麼可能真的忘了呢？那個時候，除了莫先生稀奇古怪的訓練之外，她最喜歡窩在他的書房裡，不厭其煩地讀著他的書。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傳奇的經歷，曲折的故事，令她無限嚮往。

岳長松本就嚮往遊俠，聽得有這麼一個人，不由得大感興趣，便問道：「他叫什麼名字，你又是怎麼認識的？」

比起岳長松的熱好奇，柳冥冥臉上帶著難以現的陰鬱。「他是我的第一個目標，也是……我的師傅。」便是金青死的時候，岳長松也未曾見過柳冥冥這樣。怪不得柳冥冥那次回來後轉變會這樣大，原來是親手殺死了對自己一個恩重如山的人……不，她非常尊敬和喜歡那個人吧，當刀上沾滿他的血時，該是何種深入骨髓的哀痛，只怕沉重得連空氣都凝固。

岳長松痛恨自己每每在這個時候，便會嘴巴笨得令人著急，說不出半句安慰話。最後，他只能默默攬住她纖瘦的肩頭，慢慢拉進懷裡。這是女子天生帶有的權利，難過的時候，可以軟弱，可以尋求依靠，她沒必要一個人逞強。想到這裡，岳長松不由得再一次在心中說了抱歉，因為往後的日子裡，無論是給她一個擁抱，還是並肩戰鬥，或是絕望之中的期盼，都不能再給她。

他，竟開始期盼自己能再多活一點、一天，一年。

「長松的溫柔和莫先生很像，都會讓我安心。」

提到溫柔一詞，岳長松從來不認為適合自己，畢竟從一開始的魯莽無謀，又癲狂那麼多年，就連樣貌都變得像個小老頭。無常宮的人都將他當狂獸看待，怎麼還稱得上溫柔？「只怕你說錯了，那該是我的兄長吧。」岳黒辰有著彬彬有禮的氣質，英俊的外表，對人總是和顏悅色，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唯有那樣的人，才會溫暖他人，配得上溫柔二字。

「他的心是萬年不化的冰山，長松的心既乾淨又溫暖，像是陽光。」柳冥冥不懂撒謊，她的話真誠得你無以對。他本是隨意一說，不料對方那麼認真，還說得那麼直白，便是岳長松也不免臉皮一紅。

「我們明日便啟程去個更大更繁榮的城市吧，嘗嘗你說的特色水果，再去欣賞玉華綢。」岳長松實在迫不及待想展開旅程，便是不修養調息也可以。想來老天也覺得虧欠他太多，因此破例地特別照顧，借給他的最後時光之中，還讓他有完成自己兒時夢想的機會。雖然兄長和白雲都不在身邊略感遺憾，但……岳長松看向柳冥冥，心中所有心緒全化成唇邊的一抹輕鬆笑意。

青梅竹馬，刺客同僚，抑或無可取代的重要夥伴？其實與這些無關，他們是更親密，更特殊的關係。簡單說來，那就是整個無常宮，僅有的兩棵松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