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辜遭謗,被迫離開連家村
天色剛亮,本該是炊煙裊裊,童聲脆脆的連家村此時卻是一片狼藉,雞飛狗跳,幾名山匪正手持砍刀挨家挨戶地肆意搜刮掠奪糧食。
村頭農院里,村中的老弱婦孺皆都被控制在此處,院中的泣聲不斷。
一名高大猛壯,腮胡橫飛的匪頭子肩扛著柄大刀,兩隻銅鈴般的眼睛猥瑣地瞪向幾名年輕少女。
「二當家的,出山時大當家可再三叮囑,這次只許搶食物不許傷人,那宗王的軍隊就在木城外紮營,咱們還是小心為好。」這時,一位較年長沉穩的山匪走到那匪頭子跟前,小聲提醒道。
「老子也沒想傷人啊,老子只是可憐這些孤苦無依的娘子們,與其讓她們在這裡忍凍挨餓不如我們.......」匪頭子卻不以為然,看著眼前這些早已嚇得瑟瑟發抖的女人們咧嘴笑起。
「誰說我們孤苦無依了?我們的父親和丈夫都上山打獵了,是你們卑鄙無恥趁人之危!」不等匪頭子說完,水仙忍不住憤怒地回了一句。
「呦,這小娘子的嘴好厲害,老子喜歡!」沒想到這反倒引起了匪頭子的興緻。
在院中其他山匪們的歡呼下,匪頭子欲上前將水仙揪起,村長夫人急忙將自己的女兒緊緊護在懷中,嘶喊道:
「滾開,你們這些殺千刀的休想動我女兒!」
「娘.....」在母親懷中的水仙嚇得臉色慘白。
「沒事,有娘在呢。」村長夫人緊緊抱住女兒,一臉視死如歸地瞪向比她們高壯近兩倍的匪頭子。
「二當家的,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別生事趕緊撤吧.......」
「閉嘴!少他娘的唬人,老子上山做匪不是為了換一種憋屈活法,老子就是要為所欲為,別說他區區一個宗王就算是那尚京里的皇帝老兒來了老子今天也要把這小娘子帶回去!」
匪頭子正在氣頭上,勸聲對他而言反倒是在火上澆油,猛然單臂揮起手中的大刀向著村長夫人劈去。
「啞嬸!」
在眾人的驚呼和尖叫聲下,啞嬸癱倒在地,脖頸上還源源不斷地噴出鮮血,將白皚皚的雪地染紅大片。
原來在千鈞一髮之際,啞嬸將水仙母女推開自己湊上前挨下這一刀。
「他娘的,見閻王爺還有上趕子的?」匪頭子見自己砍錯了人,冷笑著咒罵了一聲。
周圍其他山匪知道二當家的已經殺紅了眼,也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勸。
「啞嬸......啞嬸......」院中已經哭聲陣陣,水仙母女更是悲痛不已,伏在啞嬸漸涼的身體上痛聲哀嚎。
「都給老子閉嘴!」嘈雜的哭聲更加激怒匪頭子,沾著鮮血的大刀再次被高舉。
「嗖」地一聲,一支金頭羽箭從院外飛來,準確無誤地穿進了匪頭子的前額,隨後又是「砰」地一聲巨響,匪頭子猶如座大山傾倒在地。
眼見二當家被殺死,眾山匪頓時嚇得作鳥獸散,四處亂竄。但此時的連家村早已被宗王軍圍得水泄不通。
「留下兩個活口帶回去。」村外戰馬齊排,為首的是一位手持大弓,身披黑貂大氅,金冠束髮,威風凜凜的俊朗男子。
他便是令山匪忌憚的宗王,射中山匪頭子額間的那一箭也正是出自這位宗王之手。
「是,殿下。」宗王話剛落,左旁一位身穿盔甲的將軍策馬繞向村后。
「先生,為村民善後的事就交與你了。」宗王隨即看了一眼右旁的范先生。
「請殿下放心。」
「殿下,我也想去協助范師父?」范先生身旁的少年阿諾也迫不及待地扭頭向宗王請示。
「別亂跑,聽范師父的話。」宗王點了點頭。
「是,殿下!」
當狩獵隊伍匆忙趕回村裡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來犯的山匪除了留下兩個必要活口外其餘盡數被剿滅,范先生也在村中讓人清點損失,安撫村民。
「嬸!」剛回村就得知啞嬸不幸遭難,連圻和司瑤率先衝進院中。
「連圻哥哥.......」沉浸在悲痛與恐懼中的水仙看到連圻,已經哭腫的雙眼再次淚流不止。
遠遠看到寬厚木板上安靜躺著的啞嬸,連圻只覺得恍惚,早晨還和啞嬸在飯桌前說笑,她忙前忙后地給他們準備進山的乾糧,這才半天不到竟陰陽相隔了?
「嬸.....嬸您別嚇我......我是連圻我是連圻,您睜開眼好不好?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啊嬸.......您這麼好的人老天爺不該這樣對您啊........」當目睹到啞嬸的一臉僵死以及那半斷半連,血肉模糊的頸脖,連圻再也控制不住,雙膝一彎,跪倒在木板前悲傷大哭。
圍觀的村民因連圻悲痛欲絕的哭聲所感染,也難過得抹起了眼淚。
連圻身後的司瑤也為啞嬸的遭遇深感悲傷,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對著啞嬸默念一句:啞嬸,一路走好。
「啞嬸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當初她把你從雪地里背回家你恐怕早就凍死在外頭了。現今啞嬸慘死,你卻連半滴眼淚都沒有,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村長夫人見司瑤一言不發如往常般平靜,不禁怒上心頭,再加上先前對她的疑心與不滿在此時也一迸爆發出來。
「難道只有眼淚才能代表悲傷嗎?」司瑤不解地看向村長夫人。
她並非情感麻木也不是刻意壓抑情緒,從小到大她見過別人的眼淚,也見過姜司瑤躲在被窩裡崩潰大哭的情景,但她從來沒有流過淚,即使陪姜司瑤體驗過傷心欲絕的經歷,連她也不禁疑惑是自己天生就不會哭?
「人都是從哭聲中來到這個世間,遇到傷心之處流淚痛哭皆是人之常情,難道你不是人嗎?」
「我不是人?」村長夫人這一句話像根刺扎進了司瑤的心中。
「今日我們連家村遭此劫難一定是這個女人帶來的!啞嬸救了她還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好,可是最後卻落得如此慘痛的下場,她必是個災星啊!」
「是啊,我們連家村世世代代都是男人狩獵拜獵神,唯獨她一來就要打破這亘古不變的規矩,今日的禍事必定是因為她觸犯了獵神!」
「她是掃把星,連家村不能再留她了,趕緊讓她走!」
「我們連家村本就不該收留這麼一個來歷不明還興風作浪的女人!」
「讓她就這麼走太便宜她了,說不定今日的山匪就是她招來的!」
村長夫人開了先例,村裡其他人也開始對司瑤發難,甚至將今日的災禍歸結到她身上。
「無憑無據的你們在胡說什麼?殘暴的山匪怎麼可能是阿瑤招來的?她今天一直跟著我們在山上打獵.......」群眾定罪越說越離譜,連圻不敢相信此時這些出口便是惡毒言論的人竟是平日里對他關愛有加的叔嬸伯奶。
「就算山匪不是她招來的,她也是個不祥的女人,絕不能留在連家村了!」
「連圻啊,你怎麼到現在還被這個女人迷惑呀?你這樣對得起啞嬸嗎?」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這女人給連圻灌了什麼迷魂湯?」
「都別再說了!」無理討伐的聲勢越發浩大之際,村長洪亮的聲音出現在院外,隨後,范先生一行人也跟著村長走進來。
「諸位,朝廷立司法講證據就是防止人被隨意定罪,所謂人言可畏,你們今日輕易就給這位姑娘潑髒水,可知明日再讓她洗去這一身髒水有多難?這群山匪原就是宗王為了平定邊境安寧誓要剿滅的,奈何大雪封山給了他們苟活喘息的機會,直到今日他們下山而來才讓我們得知了行蹤。連家村這次的遭難是人禍,是匪賊之禍,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實在不該將這場禍事歸咎於一個無辜之人。」范先生沉重的話音一落,院中這才徹底平靜下來。
「范先生?是你們?」連圻驚奇地看著范先生以及其身邊正向他點頭的少年阿諾。
「連圻兄弟,很抱歉,我們來遲了。」范先生上前拍了拍連祈的肩膀,低頭看著死去的啞嬸愧疚道。
連祈沉默地垂下了頭,兩顆淚珠再次滴落。
「范先生可不要這麼說,要不是宗王及時趕到,我們這一村的老少女人們可都得遭殃了。」村長悲痛地看了一眼啞嬸,隨後感激地向范先生行了行禮。
村民們也都紛紛圍著范先生表達感激之情,司瑤默默跪在啞嬸面前拜了三拜後轉身向院外走去,一直在關注她的連圻見狀急忙追了出去:「阿瑤你去哪?」
「連圻,送啞嬸的時候替我向她道個歉,她的最後一程我就不送了。」
「你....你要離開?」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甚是心虛,即便宗王身邊的范先生出面為司瑤說話,但連家村必定也已不再是她的容身之地。
「嗯,謝謝你教我箭術........」
「我們,我們還會再見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
連圻失魂落魄地望著司瑤那孤獨纖瘦的背影逐漸遠去,喃喃說了句:「保重。」
雖然他一直清楚司瑤不屬於連家村,她的心中裝著許多他所不知的秘密,可此刻看著她獨自離去他只覺得心口處揪得難受,既擔憂她遇到危險又不舍她的離去。有瞬間的衝動讓他想拋開一切追隨而去,但現實又很快讓他清醒,身為連家村的人他不能這麼做,從小爺爺、啞嬸以及村裡其他人養育的恩情他不能忘記,守護連家村才是他真正要肩負起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