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抓藥的少年
引魂燈點燃，迷霧再次出現，男人再次渾身濕漉漉的，拿著一個充氣輪胎從迷霧中走了出來，見到我，詢問過後，確定這裡是大陸后，扔掉了充氣輪胎，放聲大哭起來。
我怕他等下又要跑去找母親，接下來重演昨夜的劇情，於是開口道：「你是回來找人的吧？我能幫你找到。」
男人立刻止住了哭聲，雙眼放光的看向我：「真的嗎？還請先生幫幫我，大恩大德來生做牛做馬也會報答。」
「你坐過來，我幫你找一找家的方向。」我開口吩咐道。
男人來到摺疊桌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我拿起毛筆，蘸著燈油，在他的額頭寫下了咒文。
咒文寫下，男人並沒有起身走入迷霧之中，只是慢慢閉上了眼睛，進入了沉睡的狀態。
見狀，我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這樣直接坐在原地入睡，而不是走入迷霧之中，說明他的親人都已不在世上，他沒有地方前去入夢，只能進入他自己的夢境之中，去看一看以前的記憶。
……
低矮破舊的土坯房裡，女人躺在床上，時不時的發出一聲咳嗽。
「崽啊。」女人對著屋子裡喊道。
一個骨瘦如柴的十二三歲少年從隔壁廚房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黑灰。
「娘真的太難受了，再不吃藥怕是要死了。」女人用力撐起身子，從床頭的枕頭下的角落中摸出了一個戒指。
少年臉色變得刷白，手腳都開始顫抖起來：「娘，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咳咳……你拿著這個戒指……咳咳咳……去羅大夫……那裡給娘抓幾服藥……咳咳……要是錢不夠……你跟羅大夫說……就說後面有錢再給他補上。」女人說道。
少年從女人枯瘦的手中接過戒指，轉回頭把廚房裡的灶火先熄滅了，這才緊抿著嘴唇，快步出門，朝著羅大夫所在的中藥店跑去。
以往羅大夫家經常有人排隊看病，可今天卻沒什麼人。
少年趕到的時候，羅大夫家正在準備關店，一塊塊木板門正在往門上卡。
「羅大夫，我要抓藥，我娘生病了，病得很重。」少年沖著羅大夫說道。
「孩子，你怎麼還在亂跑？街上在抓壯丁呢，你這樣到處跑，被拉了壯丁怎麼辦？」羅大夫一臉焦急的說道。
聽到拉壯丁，少年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臉色也變得刷白，可是想到母親的樣子，他還是堅定的搖頭道：「羅大夫，先給我娘抓藥，我娘很難受，再不吃藥就撐不住了。」
「那你快進來吧，給我說說你娘是什麼樣子，我好給她開藥。」羅大夫領著少年走進了藥鋪。
當羅大夫看到少年拿出的那枚銅戒指，臉上閃過一絲不忍，還是收下了銅戒指：「那就等家裡有錢了再補上吧。」
片刻之後，少年提著幾包捆紮好的中藥包，匆匆的朝著家的方向跑了過去。
到了此時，街道兩邊的店鋪已經全都緊閉門窗，街道上也幾乎沒有了行人，剩下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各自趕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少年也跟著緊張起來，提著中藥包，朝著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當他轉過一個街角的時候，迎面跟幾個身穿國軍軍服的士兵撞上了。
他嚇了一跳，剎住腳步，就想往回逃，卻被兩個士兵抓住了胳膊：「剛好，抓住這個，咱們就算完成任務了。」
「幾位兵爺，你們就行行好，放了我，我這細胳膊細腿的，也扛不起槍啊，你們抓我過去有什麼用？」少年慌忙說道。
「行行好放過你？放了你，老子們的任務完不成，被長官打，你替老子啊？！」一個士兵罵罵咧咧的說道。
「走走走，跟他廢話什麼，咱們交差去了。」另外一人也開口說道。
少年想要跪地，可胳膊被兩人架著，根本跪不下去。
他繼續哀求道：「兵爺，求求你們了，我媽還重病在家，我是給她出來抓藥的，我不把葯給她送回去，她會出事的。」
「出來抓藥的？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了，剛好被我們遇上，我們可憐你，誰來可憐我們？帶走！」隊伍里一個領頭的士兵說道。
少年被拖拽著朝著離家更遠的地方走去，他見實在是沒了希望，再次哭求道：「幾位兵爺，我跟你們走，能不能讓我把葯送回家？你們幾個跟我一起去也行，我不跑，真的不跑。」
兩個架著他的士兵有些遲疑，那個領頭的軍官卻有些不耐煩了：「那麼多廢話，帶走，跟著他回去，誰知道他會不會跑路？」
少年被拖拽著朝前走著，他一邊哭，一邊掙扎著回頭，只是他瘦弱的身體又如何是兩個士兵的對手，青石板路上，流下他的滴滴眼淚。
他手中死死攥著的中藥包也跟著他一路晃蕩，直到被拖拽到海邊，手上綁了繩子，跟抓來的其他壯丁綁成了一個長長的繩索串，等待著登船。
少年的手中依舊緊緊的攥著中藥包，在隊伍中顯得有些奇怪，可並沒有人問他，也沒有人覺得他有什麼異常，因為所有被抓來的壯丁，都是跟他一樣。
有些手裡拿著一個布袋，布袋裡裝著米，有的是一把青菜，有些是一條小小的鹹魚。
幾乎所有人都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撞見的果黨抓來當了壯丁，他們要麼是在院子里忙事情，要麼是上街買米，要麼是帶著鹹魚去親戚家，此刻卻全都變成了壯丁，被迫跟著光頭去海對面的島上。
所有的壯丁都在默默的垂淚，沒有人交流，因為只要湊在一起說話，就會被老兵過來賞一槍托，打的半天爬不起來，東西也許還會被搶走。
船到了。
一眾壯丁被一幫老兵像是押牲口一樣，朝著船上走去。
少年回過頭，朝著家鄉的方向看去。
此刻天色已經近黃昏，血色的夕陽照耀下，他看不到家鄉的方向，只有一片如血的夕陽光，讓他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
「娘啊，兒子這輩子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少年猛然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家鄉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