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刀下走遊魂 4

二十八 刀下走遊魂 4

洪慶壓低聲音道:「話雖如此,然這事若傳揚出去,卻也不免有駭物聽,是以我也只說與崇恩一人知曉罷了。我執掌禁衛軍金吾衛,梁都城內外大小事,我怎敢不留心?又有哪一件能瞞過我去?盧太尉做的那些事,我又怎會不知曉?只是他是禁軍都太尉,便做了這些事,也挑不出他錯處去便罷了。」洪慶斜著陳封,嘴角掛著冷笑道:「你二人雖未撕破麵皮,但如今只怕都已將刀子藏在袖中了,我又豈能不知?」

陳封苦笑一聲道:「溢之既已知曉,又怎敢獨自與我在此說話?溢之便不怕你衙中也有盧太尉的耳目么?」洪慶冷笑道:「我豈會怕他?他雖是我上憲,卻也未必敢管我?他若敢遣耳目到我衙中,我便掃了他臉面,斷了他念想。」

陳封嘆道:「我鄭國唯溢之一人敢如此說,如此做。我若是盧太尉,也斷不敢招惹溢之。」

洪慶道:「他若不來招惹我便也罷了,我卻也不能無緣無故去與他作對。但如今崇恩麾下各衛被他調離梁都的調離梁都,安插耳目的安插耳目,崇恩卻要如何應對?」

陳封道:「我又能如何?適才溢之也說了,他是禁軍都太尉,做這些事原不必掩人耳目,縱是政事堂也難以駁回。那日在政事堂中,他說要調天翼衛、天權衛戍邊,我又豈敢說一個不字?我等在人之下,不過聽令而已。」

洪慶道:「雖不能駁了他的令,卻也不能任由他擺布,崇恩也該有些對策才好,以免有朝一日他使出殺招來,你卻只得束手待斃。」

陳封素日雖與洪慶來往甚密,卻也從未談及政事,更未涉及政爭之事,一時不知他今日為何忽地說起這事來,便也不敢直抒胸臆,只道:「溢之既對我如此坦誠,陳封也不敢瞞溢之。溢之所說之事我何嘗未曾想過,只是苦無對策。他是上憲,所作所為皆有國法所依,並無錯處可尋。然我若是抗了他的命,那便是罪了,我又能有何對策?我確不願束手待斃,卻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我也不敢奢望都宣撫使之位,若能保住都指揮使,教我能再為鄭國出力,我便心愿已足了。只盼盧太尉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至要了我性命。若我當真到了退無可退之時,只盼溢之能救我一條性命,陳封庶幾無怨矣。」

洪慶哈哈笑道:「何至如此?崇恩未免太過心灰意懶了。盧太尉雖是我大鄭武將之首,然威望權勢卻也大不過昔日徐少保去。縱是徐少保,也不能要了都指揮使性命去。崇恩何必憂慮過甚。」

陳封道:「是以我便只得聽天由命而已。溢之與我雖情如兄弟,卻也不必為我開罪了盧太尉。溢之雖不懼他,卻也是少樹一強敵為上。」

洪慶道:「崇恩說哪裡話來?你我既是兄弟,我又豈能坐視不理?家兄昔日便曾說過,陳崇恩乃是我鄭國武將之中出類拔萃者,我鄭國若要爭雄於天下,便要重用崇恩。似那盧象山,不過一老卒耳,守成似有餘,銳氣卻不足。若我鄭國用盧象山執掌兵馬,何時能一統天下?是以,縱是為我大鄭,我也不能坐視崇恩被人擺布。崇恩放心,梁都城內有我老洪在,無人敢動崇恩一絲一毫。若是崇恩有執掌大權那一日,勿忘了我兄弟二人便是。」

陳封嘆道:「洪都知如此看重陳封,陳封當真不知何以為報。溢之,你我傾心相交,陳封絕非忘恩負義之人,賢昆仲恩德,陳封沒齒不敢或忘。」說罷站起身來,深施一禮道:「陳封先謝過洪都知與溢之。」

洪慶趕忙起身,扶陳封坐下道:「你我既為兄弟,又何必如此?崇恩,我雖有心助你,然也只能護你周全而已,與盧太尉相爭,卻還要靠你自家。他位高權重,要收攏兵權,你也只能聽之任之。來年他更要與當今聖上結為兒女親家,聖眷正隆,你又有何法子反制?」

陳封道:「不瞞溢之,我雖知盧太尉做局,要引我入彀,然我苦思亦難尋破解之法,更不知他下一步棋要落在何處,又有何法子反制?我因想著盧太尉如此對我,只怕我爭其都太尉之位而已。然我並無此念,卻到何處去分說?只盼他將都畿兵馬盡換做他自家心腹后,便能放我一條生路。溢之,昔日我征戰沙場之時,縱然兵敗,我也能奮力逃生,然此時,我卻只覺渾身氣力不知該使往何處。心腸百轉,也只落得四個字,無可奈何而已。」說罷又是一聲長嘆。

洪慶見陳封垂著頭,不禁露出一絲冷笑,卻又沉聲道:「崇恩萬萬不可如此消沉,若如此,豈非教他一手遮天了么?崇恩昔日行徑,斷不是甘心服輸之人,怎的今日卻落得這般模樣?莫說都中還有令弟天璇衛一支兵馬,縱然他將天璇衛也調出梁都,還有我禁衛軍一萬八千天子近衛。若到了與他爭勝之時,這些人便都是崇恩羽翼,看他能將這些人也一併翦除么?」

陳封抬起頭來,看著洪慶道:「今日能得溢之相助,我便與他鬥上一斗。他雖是位高權重,然我有洪都知與溢之為援,便也不懼他。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洪慶笑道:「不錯,正該如此。崇恩,當今聖上年老體衰,若鬥倒了盧象山,那一干文臣不值一提,這鄭國朝堂便盡在我兄弟三人手掌之中。崇恩執掌大權,方可為鄭國爭一爭天下。我知道崇恩不知從何處著手,然我愚魯,崇恩心思靈巧百倍於我,我確也無從教崇恩。只我前幾日見著一事,今日說與崇恩,或可從此處著手也未可知。」

陳封見他如此鄭重其事,便覺詫異,道:「敢請溢之賜教。」

洪慶又是一笑,道:「說來也是甚巧,那日我路經盧象山府邸,正見一人從他宅子角門進府。那人穿著家常衣裳,帶著面巾,隻身一人騎一匹軍馬。我因見了那匹馬方才留了心,但因那人帶著面巾,看不清面目,我便住了腳細看。所幸他進門之時剛巧一陣風吹過,將他面巾吹起,我才看清了他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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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亡雲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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