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良辰美景終成空
男人沒有答話,唇角含笑,眸中似有水光。
一手輕撫她的脊背,另一隻手為她抹去腮邊的淚痕。
粟粟歡快地從他的左肩攀到右肩,一點都沒有悲傷之意。
短暫的沉默后,仙君才沉痛緩慢出聲。
「他是高下,粟粟就是那隻靈猴,天帝一怒之下,奪去它一切法力,再也難修鍊成靈猴。
當年隨你的魂魄到了皇宮,一直在瓊林苑流浪,後來被太子收留,又轉手給你。」
小疊愣愣地聽著,這些故事那麼遙遠,卻又與她相關。
袍袖翩飛中,仙君面前多了個金光籠罩的玉葫蘆。
小疊驚抬頭,見葫蘆里睡著一個人,素白衣袍,俊美非凡,縹緲兮如海市蜃樓。
「這是他的精魂,全靠父君的仙力護住這縷形魂,若非早就散去,有些事要儘快拿定主意。」
殘忍的聲音毫不留情地刺穿耳膜,刺痛大腦,小疊猛地放開男子,陡地退出兩步。
看著眼前這張無北熟悉的俊臉,那無奈而痛苦的眼神分明在告訴她真相。眼淚又嘩嘩地往外冒。
雖然近在咫尺,氣息繞鼻,呼吸可聞,殼子分明就是景炫本人。
卻駐進另一個人的魂魄,將他們之間隔出千山萬水。
高下暖暖一笑:「疊兒,不必難過,我會陪著你一起等哥哥回來。
不管是在阿順州還是在耶城或虞山,咱們相處得很快樂,相信以後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小疊上前輕輕抱住他,淌著眼淚。
「高下,到了花鏡,我會用百花精氣為你重塑真身,讓你成為花仙族最俊美最漂亮的男子,然後為你尋一位最美麗最溫柔的姑娘做妻子。」
高下含笑應道:「一言為定。」
小疊站直身子,抬袖抹乾眼淚,向仙君行了一禮,最後目光落在高下身上,大聲道:「高下,你要保護好他……和你自己。」
高下狀似輕鬆地笑道:「疊兒,放心吧!我會好生護著哥哥,若不然師父會把我拘來關進葫蘆里。」
對小疊來說,最悲哀的事莫過於面對心愛的人,明明深愛著,卻不能與他牽手訴衷腸,互愛互助,卻要和朋友一樣有禮有節。
她努力抑制住淚,捂著嘴,轉身飛快離去。
藏身暗處的男子,神色黯淡,極力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皮肉里。
一顆心痛得顫抖,黝黑的眼眸中劃過傷痛,二月初八,那個良辰美景終成空。
退婚,該怎樣向柏澤開口?
小疊實在不想傷害她,原本是要一心一意嫁給他,做他的妻子。
可是她肩負花鏡的和平使命,更不能眼睜睜看著景炫命殞紅塵。
她和柏澤相處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閃過,那燦爛的笑容,寵溺的眼神,怕她受委屈時的那份擔心。
從小到大對她的呵護,怎麼忍心,怎麼能夠忍心去傷害他?
他的恩情這輩子都還不清,還要這般地傷害他。
傷害柏澤就是傷害娘親,就是傷害爺爺,一發三中,她罪不可恕。
養了她十幾年,痛了她十幾年,愛了她十幾年,請柬已經發出去。
誰不知道二月初八孟統領與表妹成親,要娶皇后民間的女兒為妻。
如今說走就走,全然不顧西穆皇后、侯爺、統領的臉面,恐怕這樣做還會惹怒西穆皇,給南武帶去災難。
小疊心頭痛苦地糾結,糾結得想撞牆。
在西苑不盡徘徊,小疊還沒想好怎麼向柏澤開口,怎麼應對爺爺和娘親的質問。
風冷颼颼地往領子里灌,站在常青樹下。小疊抱緊胳膊,身子瑟瑟發抖。
她真希望有一個隱形的套子把自己裝起來,紮緊袋口。
就像當初忘記骷髏園一樣,忘記前塵往事,忘記愛恨糾葛,從此與世隔絕,不讓任何人找到她......
阿霜聽聞小疊回府,高興得拉過非以就往斗嬋院跑。
非以被帶著跑得趔趔趄趄,沒半點女孩子該有的形象,她還不習慣。
抱怨道:「慢一點,我鞋都快跑掉。」
「阿霜,別帶壞大家閨秀,」容監站在西苑和斗嬋院的交叉路口,雙手抱臂,笑嘻嘻地說。
「關你什麼事?」阿霜翻個白眼,「你爹喊你回去繼承族長。」
「阿霜姑娘都沒走,我哪敢獨自回去啊!到時你在路上被歹人劫了色,又是我容監的不是。」
「沒臉沒皮的。」阿霜才不想理他。
看著她倆往斗嬋院而去,容監「切」了一聲,抬頭望天,一副不識好歹的表情。
黛色笑著行了禮,將二位姑娘讓進屋,小丫鬟沏上茶。
黛色四處尋去卻不見小疊,小聲嘀咕。
「咦!才回來,怎麼又不見人?」一問小丫鬟,才曉得她往西苑而去。
阿霜生氣:「這個容監,明知道小疊姐姐去了西苑,卻不肯說,害我們白跑路。」
非以安慰:「或許容大人也不知道。」
容監看她們折迴轉向西苑,笑得很和善:「人家兩個談情說愛,你們去攪和什麼?」
非以躊躇:「阿霜,不如咱們在院子里等著吧!」
阿霜不以為然:「這有什麼呀,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他們還會有什麼出格之舉?」
西苑,小疊忽覺身子一暖,柏澤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將她輕輕攏入懷中,小疊抬頭,眸中不知不覺就氳了水霧。
「疊兒,」柏澤一聲輕喚,雖然面帶微笑,眼底卻滿是深沉,「外面風大,仔細著涼,進屋去吧!」
小疊站著沒動,眼淚卻叭嗒叭嗒直往下掉。
「疊兒別哭好嗎?有什麼事就對我說,看到你哭,我好心痛,」
他語聲喃喃,指腹攀上臉頰,為她抹去眼角的淚水。
眸色沉沉地看著柳枝上僅存的幾片敗葉,在風中狂舞掙扎,手上加重力度,好似一鬆手,懷中的人兒就飛走了。
他多希望時間就此靜止,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一生一世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