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稿之《清平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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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孩兒遠遠看見村口,不禁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是在天黑前趕回了村子。摸了摸馬背,刁孩兒卻忽然停住了馬,薄暮時的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早就脫下的上衣系在腰間,勒出了一道淺淺的印痕,又把流的汗捂在裡面,直讓他感覺全身的不爽快。刁孩兒忽然有一種彷彿自己就該活在馬背上,倘若下了馬就不知如何行走的感覺,這種有些冥冥中的感覺在他的腦海里一閃而過,卻使他下馬的感覺猛然一滯,幾乎要跌下來,刁孩兒頗有些氣惱地立馬站住后,興味索然地拍了拍馬匹股,低聲罵了幾句。
刁孩兒先到了一個緊靠一片竹林的小院兒,那是陳子君和楚孝的住處,院前有一塊空地,與竹林相接於半畝方塘,一條小溪注入其中。因為只有兩個人住,整個院子也很小,只是一個三間房的小茅屋周圍圍了一圈泥土堆的矮牆,矮牆上長滿了繁密的灌木雜草。院門像往常一樣沒有鎖上——這裡總共就這麼幾戶人家,倒是不怕丟了東西——刁孩兒一面推開門進去,一面大聲喊了幾聲「阿孝」,卻並沒有人應他。
「阿孝怎麼還沒回來?」刁孩兒把馬韁繩栓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心裡嘀咕著。石頭是阿孝以前用來練功的,現在倒不怎麼用了,地上還有一堆沒有劈完的木柴,還有幾片零碎的碎紙片,刁孩兒揀起來看了看,上面只是些橫橫豎豎的線條,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又隨手丟下。刁孩兒見沒人便打算先回家裡頭去了,可又不只怎地想進屋去看看,越靠近小屋,刁孩兒越覺得怪怪的,他的鼻子是屬狗的,靈地很,空氣中彷彿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就好像是……血腥味!
刁孩兒皺了皺眉頭,以為阿孝回來又出去了,把獵物搬到了屋裡頭,也沒太在意,只是奇怪阿孝天要黑了還出去幹什麼。他打開門進去,茅屋裡的左手邊是老陳和阿孝睡覺的房間,窗子很小,裡面無論什麼時候總是陰冷陰冷的,而右手邊則是一個堆了一些破爛桌椅的雜物間兼廚房,血腥味便是從那裡傳來的。刁孩兒面前正對著一個供桌,上面擺著一個字跡不清的牌位和一個舊香爐,香爐上正燃著似乎剛敬上的三柱香。香很普通,這裡大多數人家都用的這種,點起來味道不是很重,但和空氣里的那絲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聞起來卻是很不舒服。
刁孩兒走進廚房,想看看楚孝打到了什麼獵物回來,卻什麼也沒有發現,只是房樑上吊著的幾串熏肉依舊掛在那兒晃來晃去。
「阿孝——」刁孩兒又大喊了一聲,卻依舊是沒有人答應,正要轉身出去,卻猛然看見一個人影擋在後邊兒,只見那人站在暗處,又一身黑衣,嚇得刁孩兒渾身一哆嗦。那人慢慢走了過來,昏暗的光線下露出一張有些蒼白的臉。
「我說阿孝,你走路怎麼也沒個聲響,想嚇死人啊!你到哪兒去了?怎麼老叫你不應聲?」刁孩兒一見是阿孝,不禁把剛才鬱悶的事一股腦兒拋出來,頗有些喋喋不休地問道。
楚孝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刁孩兒看了看周圍,拍著楚孝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嘻笑問道:「你這回獵到了什麼東西呢,老遠就聞著味兒了!」
楚孝笑了笑,並不作回答,而伸手指了指屋外,問:「那馬是誰的?」
楚孝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怪的,刁孩兒也沒太在意:「那是老叔給你買的,他說他要晚回來,讓你別等他吃飯。」
「哦,是么?」阿孝問道,「是陳叔?」
「你不廢話!」可以看出刁孩兒心情並不算好,「除了他,你還有哪個叔叔?」
楚孝摸了摸鼻子,皺著眉頭道:「噢,我當然知道。我是說……呃,你當我沒說,他要什麼時候回來?」
「差不多該回來了吧……」刁孩兒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對了,你可別跟我老爹說我一人回來的啊!他要知道我一人先回來,一定會打斷我的腿的,說不定以後也不准我去了!」
楚孝又問:「他當時怎麼說的?」
刁孩兒道:「沒說別的什麼了,就讓我先回來。」
楚孝低頭想了想,正要抬頭問什麼,卻見刁孩兒已經走到身後,要出去的樣子,一面還酸溜溜地說著話:「你在這兒等著吧,要老叔回來找不著人可要急了,別忘了給馬喂多些草料,今天可讓它累著了。我也要先走了,家裡還在等著我吃飯呢!」
「等等……」楚孝大聲叫住刁孩兒,把他拉回廚房裡,頗有意味地在他耳邊問道:「你猜我今天獵到了什麼好東西?」
「誰知道?剛剛問你又不說!」刁孩兒想把楚孝的手揚開,楚孝的手卻死死地拽住他的衣領子,刁孩兒掙扎不開,便瞪了楚孝一眼,道,「幹什麼呢?我沒工夫跟你玩,再說我也玩不過你,哎……哎哎你鬆手啊!」
「你到底看還是不看?」楚孝示威似地揮了揮自己的拳頭。
「你今天是怎麼了?老覺得怪怪的……哎喲!……看!看!您老這是在哪兒藏著呢?」刁孩兒來了興趣,嘣了幾句教書先生口裡常念叨的幾句京腔,轉過身來,朝里四處翻了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楚孝用腳指了指牆腳的一個大箱子,示意他自己去看。
「不會吧!還真當寶貝一樣藏著?」說著刁孩兒把小腦袋探進牆角暗處,那裡緊靠著堆成一堆的破爛傢具,積滿了灰塵和蜘蛛網。打開箱子,血腥味立刻瀰漫了整個房間,箱子里則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刁孩兒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看,彷彿裡面真藏著一隻噬人的凶獸。
首先看清的依舊是一團漆黑,不過是毛一樣的東西,刁孩兒將那些凌亂的黑色毛髮輕輕撥開,卻赫然露出……
刁孩兒手一抖,一眼看見黃白的麵皮,用指甲摳了摳,卻只一用力碰,那兒便突然滲出大股膿液來,刁孩兒眼裡看著,不禁回頭「哇」地吐了出來!
因為他看見……
箱子里的是人!一個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你殺人了……」刁孩兒滿臉驚恐地回望了一眼滿臉淡然的楚孝,手像被什麼蟄了一下猛地縮回來,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快逃吧……」刁孩兒聲音有些發抖,腦袋一緊,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不看看死的是誰?說不定你也認識呢!」楚孝笑得有些詭異,渾然沒有剛才玩笑時的摸樣,眼神冰冷地如同陌生人。
刁孩兒搖了搖頭,卻又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箱子里的人,方才跌倒在地上時,箱子里的死人低垂的頭已被他隨手掀起,死人的兩隻睜開的眼睛正對著高高的房梁一晃一晃的熏肉,刁孩兒一眼看清了那張臉,便瞬間呆住了,腦子又一空,彷彿什麼都忘了,心裡只覺得一下堵得慌,氣都出不來了,臉憋得通紅。
箱子里的那張臉是楚孝的臉!
刁孩兒猛地回身撲向門口:「你不是阿孝!你是誰?」
刁孩兒不等出門,腳下卻是一軟,跌倒在地上,兩眼一翻,昏了過去,後頸上直直插著一根半尺長泛著綠光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