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就這一次

三道交織，撐起天地，覆蓋古今。

洪荒天地的表面平靜之下，是大道層面的改天換地。

這個時候，立身於時光長河之上的兩人反倒最是清閑。

青玄神色平靜，目光注視著天地之間的變化，同時隨手取出兩枚靈果來，將一枚遞給身旁的青蓮。

經過龍姬精挑細選出來孝敬給他的，味道確實是最好的。

青蓮接過靈果，輕輕咬了一口，一如既往地安靜。

他們兩人心中都沒有太多的波動，一片寧靜，既不驚懼，也無焦躁，好似此刻並非世界走向破滅的時間節點，稀鬆平常與昨日並無區別。

「看來這一次，會是我先邁出那一步了。」青玄語氣頗為隨意地開口說道。

青蓮聞言，蹙了蹙眉頭，斜眼瞥向青玄，又收回了目光，安安靜靜地啃著靈果。

青玄得意地笑了笑，招了了一個白眼。

「你說過不會與我爭的。」青蓮輕聲道。

「就這一次，我能有今日的道果，全依賴於你，這一次你讓我？」

「某人曾言，世間之事，只有零次與無數次。」青蓮頭也不回地說道。

「……」

我說過嗎？青玄對此毫無印象。

青玄伸手去摸了摸身旁之人的頭，卻是被青蓮抬手給拍開了，轉而瞪了他一眼，嫌棄地看著他的手。

青玄將手伸進時光長河之中盪了盪，嘆了口氣。

「那我開始了？」青玄向青蓮問道，後者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下一刻，青玄臉上神情斂去，無悲無喜，目光古井無波，甚至身上的氣息也依舊平和，足下一朵青色蓮花綻放，如玉無瑕。

青蓮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身側，並無半點動作。

青玄雖然給各個弟子安排了道路，也將龍姬給扔回了蓮花天，但真要說安排後事？交代遺言？

他可沒有這般做過，決戰前總會立下各種旗幟的橋段，從不曾發生在他身上。

畢竟，這怎麼可能會是他的最後呢？

他該考慮的，不是他若不在了該如何如何。

他真正需要思量的，是此事之後該如何擺上一個低調的慶功宴。

在青蓮的影響下，青玄沒考慮失敗的可能。

時光長河在虛化，在黯淡，無聲無息地消泯，化作不存的幻影。

隨之被抹去的，是天地存在的過往，是眾生萬靈的痕迹。

青玄指尖一滴鮮血滴落而下，在時光長河之中蔓延開來，一種晦澀難言的道韻也隨之延伸而出。

一圈圈漣漪泛起，如風拂過如鏡的湖面一般，在時光長河之中擴散，不增不減。

時光，在他們面前本就不存在意義。

便見一朵朵青色的蓮花在光陰之中凝聚綻放，鋪陳在時光長河之上。

這並不是純粹的大道法則凝聚，其上的氣息也算不得強大，真正的非凡之處在於，那是青玄一路行來的痕迹烙印。

青玄此際在將自己留存在天地之間的所有痕迹抽取出來，自時光長河之中抽離，具現於眼前。

可以看見，那一朵朵青色蓮花之中，都站著一道青衣身影，那是不同時期的青玄。

一時間，時光長河之上影影綽綽站滿了身影，但又似乎空空蕩蕩，只得那一襲青衣靜立。

青玄自然地向著身旁伸出手，就像是他的倒影一般，那些自身痕迹凝聚而成的身影也與他一般動作，伸出手了。

一隻手伸來被青玄握住，青蓮站在他的身旁，兩人的痕迹自始至終都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未有偏離。

青玄從時光長河之中抽離自身的痕迹，以此為引，青蓮的烙印痕迹也被自然而然地帶出，抽離。

兩人站立在此時此刻，卻也立身在所有的時刻。

洪荒天地自開闢至今的時光，似乎於他們而言化作了一個點，而不是一條蜿蜒無盡的長河。

他們存在於此，就擠壓滿了時空。

但場面卻是那般的平靜，平平淡淡，波瀾不驚。

只是，在青玄將他們兩人的印記抽離之時，他們在時光長河之中存在的痕迹便是隨之消失，就好似他們從未在洪荒天地之中存在過一般。

天地的痕迹之中，眾生的記憶之中，兩人的存在都消退模糊，似是蒙上了一層輕紗，朦朦朧朧，似真似幻，似虛似實。

這一刻，他們在歲月之中變得模糊了。

青玄的大道，歸於虛無，演化無極，不存在的虛無，自是不會再留下痕迹。

青蓮與他本就同存，道雖不同，卻相依相生，借著這樣的聯繫，她的存在也被青玄的大道所籠罩，痕迹被模糊。

不過青玄自身尚做不到真正的虛無，他也無法真正將自身與青蓮的痕迹抹去，不然他們早已超脫在外，不受大道所束縛。

尋常之人記憶中關於他們兩人的存在痕迹變得模糊，無知無覺，縱是大羅亦或是准聖也如此。

而一眾聖人則是敏銳地感應到了這一份異樣，感應到了青玄二人存在痕迹的動搖。

他們的存在，也像是這天地之間的大道之力一般，消退而去。

「老盤小氣得很，只給你準備了超脫之機，對我卻是不那麼待見，沒辦法，我只能自己來爭我那一份機緣了。」青玄與身旁的青蓮說道。

「好在他此番演道，經過他自己這麼一番前後矛盾的操作，本就有著兩種結果在，既然是他捨棄的道果，我撿到了就該是我的了吧？想來他不會有意見才是。」

「他沒意見。」青蓮很是支持青玄的說法，深以為然，「那不是他的。」

盤古演道，或「有」或「無」，不管洪荒天地最後到底是成空還是延續，他都不會失敗，只是成功的兩種不同結果而已，卻不存在失敗一說。

只是盤古自身對於結果有了偏向性而已，他選擇了兩種成功可能之中到底一種，洪荒天地的延續。

這也意味著他捨棄了另一個成功的可能，他最初演道的那個結果，被他摒棄。

青玄覺得，自己接手這一份演道的虛假成果，給盤古留下真正的結果，是理所當然的，盤古定然是不會介意的。

而且，那本身就是與他大道相契合的路，省卻了他自己來演道的過程。

不過青玄也清楚，那是半途而廢的道果，是不圓滿的道果，未曾演化到功成。

青玄覺得，自己就像是接手了一座爛尾樓。

而且這爛尾樓，還得他從盤古手中去搶才能拿到手。

是否會被爛尾樓拖垮，這也是未知數。

大道之力的消退在瞬間，已經凝聚成了可將萬物重歸虛無的力量。

三道支撐起來的洪荒天地，僅僅只是穩固住一切，重新填充那一份虛無，燃燒的是一眾修行者自身的大道力量，當下已經相當勉強，更無餘力去抵抗外力。

收束的力量化作一道斧光垂落而下，要將一切盡歸虛無。

這一瞬間，天地在哀鳴，有靈眾生皆驚懼，三道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