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偶然相遇
黑寂的夜。***
深山樹林中,唯有天上一輪慘白的圓月,照亮著前方的路。
奔跑,無盡的奔跑。身後是許多追兵,手持著明晃晃地刀,無一不在叫囂著。
「別跑!站住!」
「四皇子,莫要在做無謂的掙扎,乖乖隨屬下們回宮罷!」
汗水隨著臉頰滑落,身上不知被兩側的樹枝划傷幾處。長久性劇烈地奔跑幾欲讓她喘不過氣來,腳下卻一刻也不敢怠慢。
「婉兒,別怕。我們繼續跑。」耳邊傳來的是溫潤熟悉的安慰聲,令她感到心安。二人牽著的手,手心上全是汗意,卻依舊死死地握在一起。
她在奔跑中微微抬起頭來,借著慘白的月光望向身旁同自己一起奔跑的英俊男子,思緒飄回了兩年前——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季。烈日當空,幾欲將人晒乾。而她卻為了生計,不得不背著竹簍頂著炎炎烈日上山去採藥材。不曾想這日藥材一束沒採到,反而撿到個被弓箭射傷的男人。常年攀山的她力氣到底是比普通弱女子大了些,見這男人還有氣息,連托帶背地將他弄回自己橋下的竹屋裡。
拔了弓箭,清洗傷口,為他上藥包紮,而後又將他臉上的泥土擦乾淨。做完這一系列的事兒她終是長長呼了一口氣,坐在床邊打量他。
這男子眉眼間雖還有些稚嫩,卻生的很是英俊。濃而不亂的劍眉許是因著疼痛而微微蹙起。雙眸緊閉著,狹長的睫毛覆蓋著下眼皮投下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樑下是性感的薄唇,白皙的肌膚以及身上的華麗衣物一看便知非普通人家。
她坐在床邊一直守著他,不知不覺地竟靠著床沿睡著了。再次醒來是被床上人吵醒,「水......我要喝水......」
夜色將近,聽見呢喃,她猛然驚醒,不顧麻的身子連忙起身,為他倒水。端來水杯,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喂他水喝。
「這是哪裡......你是誰?」醒了的男子見周圍的陌生景象略有幾分警惕,卻一不小心牽扯到腹部的傷口,頓時疼得揪起眉毛。
見他傷口再次湧出鮮血,染紅了白紗布,她連忙制止,「哎哎,你別亂動,你看,傷口又裂開了。」隨手將水杯放在一旁,扶著他躺下,「你且先躺下,有什麼想問的躺下在問。」
他依舊皺著眉頭,卻不敢在亂動,任由她扶著躺下。疼痛有些緩和,看著面前不算美人卻十分溫婉的女子眸中的警惕也逐漸隱去。「你是誰?」
「婉竺......我叫婉竺。」她答。
「這裡是哪裡?」他再問。
「這裡是我家。」她再答。
「我怎麼在這?」他又問。
「我上山採藥,看見你被弓箭射傷,昏倒在山上,就把你弄回來了。」她又答。
他蹙了蹙眉,「能不能不要這麼一問一答,一次性都告訴我好嗎?」
「你不問我,我怎麼知道要答什麼。」她撅了撅嘴。
他長長呼了一口氣,「好吧,大概想問的都已經問了,目前沒別的什麼問題。我昏迷了很久了么?」
她小聲嘟囔一句,「不是沒問題了么......」而後拿起手帕隨手為他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不算久,也就大半天吧。」
他閉上雙眼,感受著她身上淡淡的藥草香,忽地覺著十分安心。但聽聞她的話,卻又猛然睜開眼睛,「什麼?大半天了!?」這一使勁腹部又是一陣疼痛,疼出他一身冷汗。
她駭了一跳,不滿地將他按下,「你老一驚一乍的作甚?受這麼重的傷沒死或是昏迷個幾天幾夜的都不錯了,還嫌昏迷的時間長。」又替他擦擦額頭上新出的汗珠,「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怎的昏迷在山上?」
他躺了回去,雙眼直直地望著上方,「我叫藍狸,是和父親兄長們打獵,卻不慎被兄長射到。」
「哦......那你兄長要麼是眼神不好,要麼是箭術差勁。」這麼大個活人被當作獵物,眼神得有多差?她若有所思地想著,卻沒看到他黯淡下去的目光。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你現在動不了,要不要寫封書信給你家人,告訴他們你還活著?」
他沉默了半響,「......先不了。」
見他有些失落的模樣,她雖有些不解,卻並未再問什麼。替他整理了一下被角,起身準備離開,「算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那邊的竹椅上,你晚上渴了或是怎麼了叫我便好。」
他將屋子環視了一圈,覺是個竹制的小屋子。屋內的擺設很簡單,除了這張床便只有一把竹椅,一張陳舊的木桌,以及一個書架,上面擺放著不少書卷。見此,立刻曉得這裡只有她一人住。想著這女子與他不過初次謀面,不僅救了他還對他如此照顧,願意將唯一的一張床讓給他睡。而自己以往的對待,雖是表面上富貴榮華,權高無尚,不過是空有其表。不禁由心生出一絲暖意,是很久未感受到的,「謝謝你。」
***
藍狸的體質真的是好的沒話說。那麼重的箭傷不過七日,便好的七七八八,可以活蹦亂跳了。
她見他好奇的四處打量,碰碰這,摸摸那,就連見到種的蔬菜瓜果都要驚嘆一番的模樣,有些無力。「我說藍公子,你莫不是連種植的蔬菜瓜果都未見過吧?」
藍狸搔了搔頭,臉頰閃現出一絲可疑的紅暈。儘管一臉窘相,卻還是如實回答,「確實沒見過是怎麼種出來的......」而後又向四周張望了一番,露出笑意,「這裡真美。淙淙河水清澈,岸邊垂柳依依,河畔蘆葦茂盛......」抬頭望了望寬闊的石橋,「真未曾想你竟住在橋下,不過我卻能感受到,住在這裡著實很安心。」
「是啊......」她走到藍狸身邊,含著笑意接過話來,「這裡冬季可以遮風擋雪,夏季可以遮陽擋雨,且被自然所包圍,著實住的很舒心。」語調微轉,扭過頭看向他,「你傷也好個七七八八了?再不回去你家人肯定會擔心死了。」
「我還沒好。」藍狸不願離開,似有些撒嬌。他喜歡這裡的樸素,喜歡這裡的自然,喜歡這裡暖心的舒適,更喜歡這個並不傾城卻笑容明媚的女子.....想起他所謂的家,眸子略微黯淡下去,「我家......兄弟甚多,有我無我都無所謂。」
她隱隱感覺到他家中況並不簡單,卻不願深問。多一個人,並代表多一張嘴。想著日漸減少的銀兩,她伸手略有些費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呆在這裡也成,不過我可不想養個閑人。明日起我要去上山採藥了,否則咱倆都得喝西北風去。而你,念你如今身上的傷還未好利索,便幫我做做簡單的家務罷了。好比為種植的蔬菜瓜果澆澆水,拔除門前雜草之類的。日後我也便不喚你藍公子了,便喚你一聲阿狸罷了。」
雙親早亡,她自十四歲起便獨自一人生活在此地。好在父母生前是大夫,曾教過她識字認葯,還留下不少醫書,因而即便她自己獨自生活,也能靠著採藥材維持生活,不被餓死。只是獨自生活了三年,她也委實有些寂寞了。因此聽聞他不想離開,心中到底有幾分小小的喜悅。
「好。」藍狸揚起笑臉,「那我便喚你一聲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