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婉竺中毒
死一般的沉寂,便是素來沉不住氣的蓮香也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靜的唯能聽見心竹的抽泣聲。***
心竹不敢抬頭,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等待著責罵與處罰。只是過了半響,也不見面前主子有所表示,只聽聞上方傳來一聲細小的嘆氣聲,「我還當你當真要我死......」
這一句如同自自語般的呢喃,令心竹瞬時哭的不能自已。原來她的主子什麼都看出來了,原來她的主子早就知道自己想害她,只是主僕一場,她不願相信自己會害她,因而一直沒有說出來罷了......
「娘娘,請賜死奴婢吧,奴婢死不足惜,只是請娘娘救救奴婢的家人!奴婢的奶奶已過七十,最小的弟弟不過才六歲,請娘娘救救他們吧!」心竹連連磕著頭,隔著厚厚的地毯,每磕一次頭都出砰地一聲悶響。淚水布滿面頰,不過才磕了幾次,額頭便已紅。然而心竹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依舊一下接著一下,好似這樣才能減輕自己心中的罪惡感。
婉竺面上有些動容,「你且先停下吧,告訴我你為何要害我?」她一直不願相信這個開朗而又溫和的女子會害她,即便真想對她不利,想來也是有所苦衷,所以,她才沒有立即拆穿她或是責罰她。在她的片片語中,婉竺也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人的一生,哪個不會做錯事?她願意給她一個改過的機會。
聞,心竹停下磕頭的動作,依舊抽噎著,緩緩道,「是......是德妃逼迫奴婢要奴婢害您的......」
心竹抽抽搭搭,一五一十地招了。原來是德妃嫉妒婉竺初入宮不久,便深得聖寵,因而想要扳倒她。先是捉了心竹一家老小,用心竹一家老小的性命來逼迫她去害婉竺。上次與蘇瑾然相見一事,也是心竹去通風報的信,然後德妃製造流說婉竺與蘇瑾然私會相府偷,自己再在宮和玴耳旁扇陰風點鬼火,因此使宮和玴聽信了流,禁足婉竺。
心竹抹了抹眼淚,深吸一口氣,接著道,「德妃說,害死了您她會製造出婉卿娘娘因東窗事,偷一事暴露,無臉見人,服毒自盡,由而保全奴婢。還說即便是奴婢下毒一事被皇上知道,也會安頓好奴婢的家人,令他們後半生衣食無憂。」說到這,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流出,額頭的紅痕已變得烏青,「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奴婢不能連累家人......奴婢的弟弟還那麼小,不能就這麼讓他死去啊......」
好一個製造假象的借刀殺人,她一直以為德妃不過是張揚跋扈了一點,便是心狠也不過是都做在表面,卻為未曾想德妃的城府竟如此之深。只可惜她們找錯了人......
「那你便可以害娘娘嗎?咱們娘娘的命便不是命嗎?」蓮香終是忍不住,上前推翻了心竹。清荷見此,趕忙攔住她,「蓮香,莫要衝動。」
心竹跌坐在地上,踉蹌著爬到婉竺腳下,握著她的裙擺苦苦哀求,「求求娘娘救救奴婢家人吧!奴婢做什麼都願意啊......」
婉竺伏下身扶起她,柔聲安慰,「我會想辦法的。你可知你的家人被困在哪裡?」
「元安城十裡外的一間破廟裡......」
「嗯。」婉竺點點頭稍作沉思,而後吩咐道,「蓮香你立即去備筆墨,我會寫封家書給大哥,求他救出心竹的家人,然後你想辦法將家書遞出。」
「是。」蓮香應道,瞥了一眼心竹便去準備筆墨。
婉竺再次陷入沉思,「如若被德妃得知你沒能害死我,想來還不等我大哥去救你們家人便會遭德妃毒手......」
「那怎麼辦?」心竹面露焦急,又一次忍不住流下眼淚。
「拖延時間。」
一直沉默著的清荷蹙著眉頭,「依德妃的性子,必然要置娘娘於死地。如此,如何拖延時間?」
婉竺也是再想這個問題。這次飯菜里的毒必然是致命的毒藥,如若換了毒藥,造成假中毒的現象,那麼太醫一來便會穿幫,心竹一家必死無疑。
「娘娘,筆墨準備好了。」未等想出些什麼,蓮香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婉竺應了聲,走出內屋到桌前,提筆寫下家書後封好,交予蓮香。忽然似想起什麼般,「心竹,德妃給你的毒藥是何毒藥?」
「是......鶴頂紅......」心竹猶豫了一下說了出來。
「鶴頂紅......」婉竺呢喃著重複一遍,玲瓏心思一轉,瞬間有了辦法,「清荷,你去太醫院找個可靠的太醫取來三錢茄參,兩錢半東阿阿膠,一錢草烏,半錢紅信石粉,以及一枚黑色舍子花花蕊。」
婉竺每說的一樣藥名,都令清荷心驚。除去東阿阿膠,每樣都含有較強的毒性。尤其是紅信石,那可是砒霜的主材料啊!清荷並沒有直接應下來,而是小心問道,「娘娘,您要這些含有毒性的藥引做什麼?」
「做一種不會死的毒藥。」
是了,她要做一種類似於鶴頂紅毒性卻不會致命的毒藥,以假亂真來拖延時間。自小生活在葯堆里的她熟知各類藥材的藥性,自然也會配置些許多葯。只是這次的葯如若有半分差池,那麼便會同鶴頂紅一樣,令她命喪黃泉。所以這一次,她可以說是用命在賭。
說到底,心竹以及她的家人也是受了她的連累才有了性命之危,她無法做到見死不救。當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借著這一次中毒,她很想看看宮和玴會不會來難過,她在他心裡到底有沒有位置?
「娘娘,如今太醫院還沒有可以信任的人,這樣做太過冒險。況且紅信石粉......太醫院是斷斷沒有的。」清荷略有顧慮。她們主子入宮時日尚短,太醫院中根本還沒有心腹,一下子取這麼多含有毒性的藥引必然會引起懷疑。
蓮香雖不明白她們主子要做些什麼,卻想了想開口道,「娘娘,太醫院有一人醫術高明,且與老爺是多年好友,想來可以信任。」
婉竺詢問道,「是誰?」
「孟天德孟太醫。書信且讓清荷去送,取葯的事兒便讓奴婢去做罷。」說著,用目光詢問著清荷。
清河點頭,接過書信,「我曉得了,你且小心著些。」
看著婉竺等人這般盡心儘力,不顧風險地幫著自己的心竹再次直直跪在地上,朝婉竺叩,「娘娘的大恩大德,心竹沒齒難忘。日後定當盡心儘力,忠心不二效忠娘娘。」
婉竺淡笑著扶起她,「有你這句話,也便不枉我三人如此費心費力的幫你了。」而後頓了頓,接著道,「德妃給你的鶴頂紅可還有剩下?」
心竹垂下眼帘,掏了掏袖口,掏出一個精緻的瓷瓶遞給婉竺,「奴婢並未全放入......還剩一小半。」
婉竺接過瓷瓶細細打量,眼角含了一絲笑意,「如此甚好。」
***
又是黑夜到來。今晚的夜色沒有昨夜的好,烏雲布滿天際,擋住了明亮的月光。皇宮內一片黑寂,時不時有微亮的燭火閃爍,那是巡夜宮人手裡的宮燈。
已過了子時,妃嬪們的宮殿幾乎都消了燈,陷入熟睡。而長清殿內,燈火通明,宮和玴今夜並未在哪個妃嬪處留宿,正埋頭批閱著奏章。
「皇上,喝杯參茶提一提神罷。」守在一旁的魏全端上一杯參茶遞過去。
宮和玴心不在焉地恩了一聲,抬手準備接過參茶卻一不小心將參茶打翻在地。繪著精緻花紋的茶杯啪啦一聲碎掉,魏全面色誠恐地跪下,「奴才伺候不周,請皇上恕罪。」
宮和玴叫他起來,並沒有責罰他。而是微微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望著摔碎了的茶杯出神。今日他似有些心神不寧,不知因何,覺著要出什麼事兒。忽然想起被自己禁足的那人,算算日子已有好幾日未曾見到她了。
當初聽聞她與蘇瑾然私會偷,憤怒吞噬了他的理智。如今靜下心來想想,總覺著傳她與蘇瑾然偷有些蹊蹺,便道,「魏全,明日你且讓相府里的探子探探口風,查查初七那日,婉卿與蘇瑾然究竟是否真的私會偷?」
魏全正與小林子收拾著碎掉的茶杯,聞畢恭畢敬的應道,「是。」
就待此時,一個守在門外的小太監慌裡慌張地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下,「皇上,大事不好了!」
宮和玴抿了抿唇,不滿地皺眉詢問,「何事如此慌張?」
然而小太監的下一句話,令宮和玴的心瞬間沉入谷底,「央寧宮來人報,婉卿娘娘中毒......如今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