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攻守易勢
賈純剛一勒韁繩,胯下駿馬長嘶一聲,四蹄如飛,疾馳至楊炯身前,高聲呼道:「大人!斥候來報,發現大批西夏騎兵,其先鋒軍足有五千之眾!」
楊炯聞報,心中暗罵:「衛慕悍這賊子!怎地如此迅速?竟連夏州子民都棄之不顧,連自己發跡之地都能拋卻?」然其面色不變,沉聲道:「傳令下去,遊騎兵無需吝惜箭矢,全力阻滯敵軍先鋒追擊!」
賈純剛領命而去,楊炯雙腿一夾馬腹,行至毛罡身旁,大聲道:「照此情形,衛慕悍不時便要追上咱們,形勢不妙呀!」
毛罡面色凝重,咬牙道:「大人,此處距撤退點尚有五十里之遙,只怕……。」
楊炯微微點頭:「看來衛慕悍是狗急跳牆了,他這般急行軍,全然是在拚命。哼,他既如此想擒我,我就全了他的意。」
毛罡目光一閃:「大人可有良策?」
楊炯目光如電,掃視四周:「你率兄弟們帶上麟嘉衛剩餘的轟天雷向西南進發,前方有兩座三丈有餘(約十米)的沙丘,你在兩側埋下轟天雷。我來做餌,引這五千賊子前來,定能將衛慕悍活埋於此!」
毛罡二話不說,知曉當下別無他法,當即率領軍中老手,帶著麟嘉衛所有轟天雷,風馳電掣般朝西南沙丘奔去。
楊炯勒馬轉身,欲與賈純剛部會合,忽聞一聲「喂!」
楊炯回首,見是李瀠,奇道:「啊?」
李瀠俏立當地,髮絲隨風輕舞,美目望向楊炯,眼神複雜,似有千言萬語,卻又難以啟齒。
楊炯見狀,朗笑道:「哈!放心,你我之約尚未了結,我怎會輕易赴死?」
言罷,縱馬疾馳而去。
李瀠輕啐一聲,嬌罵連連,而後親率剩餘麟嘉衛朝預定地點火速撤退。
楊炯趕至斥候前軍,放聲大笑,朝西夏軍方向嘲諷道:「衛慕悍!楊炯在此,有膽便來取我性命!」
衛慕悍身處先鋒軍中,聞得麟嘉衛方向傳來的挑釁之聲,怒發如狂,大罵道:「楊炯小兒,休要張狂,吾將你碎屍萬段,生食你肉!」
楊炯嗤笑一聲,心中想起前世一位西西里老炮之言:『不要憤怒,它會讓你失去正常判斷,不假思索就釋放怒火是最危險的任性表現』,瞧著那緊追不捨、已然被怒火蒙蔽心智的衛慕悍,楊炯暗自冷笑。
衛慕悍此時心急如焚,怒火中燒。
他本是寒門出身,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兵,一路歷經艱辛,方爬到夏州將軍之位。其中酸甜苦辣,唯有自己知曉。猶記二十歲生辰之時,他獨自坐在營帳之外,手捧一碗不成形的蕎面,而身後中軍大帳內,將軍誕辰盛宴熱鬧非凡,賀禮堆積如山。那一刻,他深刻體會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天壤之別。
自那日起,他便發誓,定要出人頭地,不再如喪家之犬般遭人白眼。歷經十載,他捨棄諸多,道德、尊嚴、良心,在權力與地位面前,皆被他棄如敝屣。十年摸爬滾打,終於官至夏州將軍。當接到皇帝任命詔書的那一刻,他大宴賓客,醉得不省人事,那時他自覺功成名就。
豈料今日橫生變故,十年之功毀於一旦,怎不令他悲憤交加?他深知自己無退路,唯有擒住楊炯,方有轉機。他尋思著,如今夏州已失,私庫被掠,唯有抓住大華敵首,方可向皇帝邀功。至於那嫡長公主,在這漫天黃沙之中,必須是死於楊炯軍中。
思及此處,衛慕悍大吼:「殺楊炯者,賞牛羊千匹!」
楊炯見身後衛慕悍如瘋狗般追趕,大笑著繼續嘲諷:「衛慕悍!你真以為能擒住我?」言罷,掏出數顆從內衛處要來的金豆子,用力朝身後擲去,大笑道:「衛慕悍!你那私庫財物,我可瞧不上眼!」
衛慕悍眼見金豆子在麟嘉衛前軍飛舞,氣得怒吼連連,狠狠一鞭抽在胯下戰馬後臀,恨不得即刻將楊炯斬於馬下。
楊炯見衛慕悍已然怒極失智,知此番計策已成功大半。他暗自思忖,不怕你追,就怕你尚有理智,如今的你早已半隻腳踏入我為你準備的葬身之地。
正此時,楊炯抬頭見遠處升起綠色信號彈,冷笑一聲,策馬狂奔而去。
衛慕悍此時哪還顧得上許多,此地雖是沙地,但他有一萬五千騎兵,豈會讓幾百敵人逃脫?眼見與楊炯的距離越來越近,環顧四周,沙丘連綿,沙層也比之前的戈壁厚了許多,他發覺楊炯的速度有所減慢,心中冷笑:「到底是乳臭未乾的小兒,此番行動和自尋死路有什麼區別。」
嗤笑間,衛慕悍奔馬轉瞬即至兩座巨大沙丘之間,見前方楊炯因積沙之故,戰馬速度愈發遲緩,幾近停滯,不禁大喜,怒吼道:「楊炯!此處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衝天巨響,震得他雙耳嗡嗡作響。未及反應,兩側沙丘轟然崩塌,如排山倒海般朝自己的先鋒軍洶湧而來。
衛慕悍目眥欲裂,大吼:「有埋伏!快撤!」然而,騎兵正全力衝鋒,豈是說停便能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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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黃沙漫天,如洪荒巨獸般張牙舞爪,無情地吞噬著周圍一切。西夏騎兵頓時陷入絕境,那洶湧的沙丘猶如滔滔洪水直朝衛慕悍的隊伍席捲而去。
騎兵們的戰馬在沙浪中拚命掙扎,馬兒驚恐嘶鳴,蹄子在鬆軟的沙中瘋狂刨動,卻迅速被黃沙掩埋。騎士面露驚恐絕望之色,他們慘叫呼喊,聲音卻瞬間被風沙吞沒。身上的鎧甲此時成了致命的累贅,被黃沙填滿,拖拽著他們不斷下沉。
有的騎兵試圖抓住同伴求生,短暫的掙扎幾下后,旋即便雙雙被黃沙掩埋。飛揚的黃沙灌入他們的口鼻,令人窒息。整個隊伍在沙丘的肆虐下迅速消失,他們的武器在積沙中若隱若現,宛如冰冷的墓碑矗立在此,偶爾有旗幟殘片飄蕩空中,恰似葬禮上的悲歌,凄涼悲愴。
楊炯立於高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待見衛慕悍被黃沙徹底掩埋才翻身上馬,帶領賈純剛小隊朝預定撤離點疾馳而去。
南方草原,仁多嵬部。
他望向前方已被衝殺圍剿殆盡的一千五百展旗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哼,看來騎戰還是我麟州騎兵更勝一籌。」
「將軍!不好啦!」一參將滿臉驚恐地前來稟報。
仁多嵬眉頭一皺:「何事驚慌?」
參將氣喘吁吁:「我軍後方發現大華騎兵,至少萬餘之眾!」
「什麼?」仁多嵬大驚失色,滿臉疑惑,「衛慕悍的夏州騎兵何在?難道他連一千殘兵都收拾不了?埋伏突襲怎會如此拖沓?他衛慕悍到底在幹什麼?」
仁多嵬滿心狐疑,怒吼道:「這萬餘騎兵從何而來?銀州失守了?熊定中的展旗衛?」
參將急切道:「將軍,我軍斥候來報,西北方向並未發現夏州騎兵!」
「混賬!」仁多嵬大罵,「我大夏耗費百萬金銀,養的都是些什麼酒囊飯袋?全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遠處牛角號聲悠揚低沉,傳入他耳中,令仁多嵬心驚肉跳。
「快!迅速集結兵力!莫要理會殘兵!全速向龍州進發!」仁多嵬當機立斷,大聲下令。
他心中盤算,此時銀州已失,自己本就是麟州騎兵。當初出城剿殺劫糧道的大華騎兵,若能成功自然萬事大吉,即便有意外,麟州兵也不至於和銀州城的人一同餓死。如今攻守易勢,絕不能在此草原上打這無意義之仗,熊定中的重甲騎兵絕非自己所能抵擋,當下之計,唯有撤守龍州。
仁多嵬出身權貴之家,自幼耳濡目染,養成了極為理智冷靜的性格,當下迅速做出決斷,率領自己的騎兵朝龍州全速奔去。
後方展旗衛熊定中部。
斥候高聲稟報:「將軍!仁多嵬要跑!」
熊定中眉頭微皺,暗自思忖:「這仁多嵬果真是個人物,即便我封鎖了草原通道,西夏諜子無法傳遞情報,他竟仍能如此迅速地做出正確決斷。這般年紀便有如此魄力,實乃勁敵。」
兩軍交戰,尤其騎兵對戰,並無絕對之正確,卻有絕對之錯誤。而首當其衝者,便是猶豫不決、瞻前顧後。此理雖易,然當手握數萬雄兵,臨陣決斷之魄力與冷靜,才是衡量名將之關鍵。
熊定中不再遲疑,見前軍已接應到蔡碐殘軍,當即大聲下令:「輕騎兵兩翼包抄圍堵,展字營重甲騎兵全力衝擊敵方中軍!」
號令既出,號角聲此起彼伏。
展旗衛近三萬騎兵如離弦之箭般殺出,騎兵速度極快,手中神臂弩齊發,仁多嵬后軍頓時如移動之靶,被兩側數萬騎兵追擊射殺,死傷無數。
仁多嵬見狀,咬牙切齒,心中暗忖:「這展旗衛不愧是大華第一騎兵衛,無論是戰馬速度還是戰法,皆凌厲無比,如此下去,我等恐難逃脫。」
念及此處,仁多嵬大吼:「分兵!騎兵隊各五千,分別向西南、南、東南方三個方向機動,中軍五千隨本將牽制敵軍主力,龍州城下會合!」
命令下達后,親兵迅速將仁多嵬團團圍住,不多時又重新散開,此時仁多嵬已換上普通親兵戰甲,深深看了一眼偽裝成自己的替身親兵,轉身率領五千騎兵朝西南方向突圍而去。
「將軍!仁多嵬分兵了!一萬五千人分向東南、南、西南三個方向機動,各五千人!」參將急忙稟報。
熊定中眉頭緊鎖,目光掃向中軍仁多嵬將旗,心中暗道:「仁多嵬果然難纏,不愧是當初想要奇襲大華糧道的麟州騎將,這份急智,實非凡人。」
他心思急轉,仁多嵬的計劃不難猜測,三個方向等量突圍,自己卻不知他身在何處。重甲騎兵速度根本追不上輕騎兵,若輕騎兵與之混戰,傷亡必大,此等蠢事決不能為。
既然仁多嵬欲往龍州,那自己便來個守株待兔。想到此處,熊定中大聲吼道:「其他兩路莫要理會!全力追擊圍堵敵軍中路軍,咱們在龍州城下來個以逸待勞!」
號令傳下,數萬展旗衛迅速聚攏,如潮水般朝中路那五千騎兵撲去。
仁多嵬見熊定中此舉,已知自己意圖被識破,熊定中這是以不變應萬變,不愧是大華名將。
思及此處,仁多嵬突然仰天大笑,頓生棋逢對手之感。他本就自傲,如今遇到這騎戰行家,好勝之心大起,暗自思忖:「我的榮耀,當由名將之骸骨堆砌而成。」
當下調轉馬頭,高聲變令:「北上,去夏州!」
當熊定中接到稟報時,知道仁多嵬定是藏在西南方向的五千騎兵中,估計是已經逃脫。
他迅速分析當下形勢,既然夏州騎兵回軍,想必楊炯的計劃已然成功。自己本就奉命攻打龍州,南下解救天波府楊渝的神符衛,如此一來,戰略目的基本達成。
想到此,熊定中大聲道:「剿滅東南和南方騎兵!朝龍州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