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你可願意
老夫人一走,盛青遠便遭葛老嫌棄,人多手雜妨礙醫治。盛青遠會意,隨即向呂伯淵作別,全然忘了他是個客人一般。
人都走了,我如釋重負,就近在床沿邊坐下。
呂伯淵瞥了一眼床榻上綁著繃帶一動不動的盛青山,眉心微微一蹙;而後望著我身邊的空位,似是猶豫要不要挨著我坐下。
我察覺他的心思,起身領著他去一旁的軟榻上。
這畢竟是盛青山的院子,房中都是我與他大婚時的擺設,甚至都是我從相府帶來的嫁妝。樁樁件件,難免承載著從前的回憶。
若不是情況特殊,他怕是片刻都不想多待。
葛老與羅持安日日都來,自顧自在桌邊落座,倒了茶喝。
「渴嗎?」我怕他拘束,打破沉默,想他平日講究,大概不會用。
但他未加推辭,微微一笑,輕言道:「用你的就好。」
我愣了一瞬,詫異他在人前說得這般自然而然,就見他目光似是不經意地瞥向床畔。
「怎麼?這就使喚上人了?路上只才提了一嘴,我可還沒有答應呢!」葛老輕哼一聲,嗔怪道,「這裡有水,你要喝自己倒,我家徒兒的手金貴著呢,可不是伺候你的。」
我隱約猜到話中含義,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揚,將自己的茶盞遞給他。
「要不說女大不中留呢!」葛老嘁了一聲,沒好氣道,「我幫你吵那麼半天,也沒見你問我渴不渴?我回回來都是自己倒水喝!我還不如他了?」
我被葛老的話逗樂,笑嘻嘻湊到桌邊,恭敬地給他老人家斟茶,刻意道:「師父想錯了。他怎麼能比得上師父呢,他喝剩的呢。」
呂伯淵原本還在故作矜持,端著茶盞輕呷,聞言險些嗆著,將白皙的臉頰上瞬間染上了紅暈,「咳、咳……是,葛老說笑了,我哪敢和您老比,這不喝剩的呢。」
「實話說,我可瞧不上你!」葛老掃我二人一眼,忿忿道,「你為那個萱樂摔斷腿,要我徒弟日日去照料,你跟床上那個裝死的一樣,就是欺負她心善!算一算,才和萱樂掰幾天?就來我這兒提親!
到時候外人怎麼看她,還以為你是娶不上公主,拿她替補。往後出門,不得處處低人一頭?」
氣氛算不上凝重,卻也有幾分嚴肅。
呂伯淵正襟危坐,一臉鄭重:「摔腿之事,實屬……不得已而為之。此前多年,她避我如蛇蠍,對面不相識;若非此番重傷,她根本不肯見我。在下是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當時並非想要欺她良善,只是……想再見一見。」
話音落下,葛老與羅持安將目光投向我,頗有些揶揄之意。
我面紅心跳,拿眼去瞟呂伯淵,輕嗔道:「不知羞。」
結果對上他含情脈脈的眸子,整個人像是掉進了火爐里,臉上燒得不敢抬頭。
「是在下疏忽,從前未有潔身自好,才傳出那些流言蜚語,惹人誤會。但請葛老明鑒,我與萱樂之間清清白白,從無逾越之舉。思及險些因此與文君失之交臂,每每心有不安追悔莫及。
我願向天起誓,從今後定當恪守禮數,絕不會再有類似發生。我心中從始至終只有她一人,往後府中也只有她,絕無替補一說,日久見人心,還請葛老以觀後效。」
葛老細細打量他的神色,仍是有些嫌棄,「你們這些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有何用?她經歷諸多坎坷,身心受創,未來需得一個能護她周全的人。依我看,還是習武之人,更為適配。」
呂伯淵似是未有料到會被這樣刁難,臉上有一瞬空白。
他腿傷初愈,看上去確實單薄了。但文官與武將豈是這樣比的?總不能去院中舞刀弄槍自證實力。
「師父,」我怕他尷尬,連忙出聲維護,「他只是看著單薄,其實很有力氣。腿傷初愈,才沒有氣色。養一養就會好的。再說一個人有沒有力氣,不能只看外表。行軍打仗,即便一將抵十力,殺敵萬千;也比不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言之鑿鑿,擲地有聲。
葛老怔怔看我一眼,而後罵道:「……好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丫頭!我這是為了誰?說他一句,你就捨不得了!說我以貌取人?」
我縮了縮脖子,滿臉堆笑,討好道:「怎麼可能,師父您能文能武又見多識廣,是曠世奇才舉世無雙!他就只是個書生,讀過幾本書罷了,哪裡能比得過您。我可沒幫他,他哪裡能比師父親。我是怕您一不小心說重了,顯得我們三個欺負他一個,有損您的威名。」
「你說他只是個書生?」葛老神色古怪,欲言又止,「你這傻丫頭,怕不是被他騙了?」
「咳,」呂伯淵適時接過話道,「葛老盡可放心,我雖有些敵手,卻沒有敢闖進府中作惡的人。但未免發生意外,在下定當防患於未然,加強府中守備,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葛老聞言看向我,目光深沉,眼底滿是不舍,「你都聽見了。方才來的路上,他說要提親。從前你說不願再嫁,只求一隅安寧。今日他人在你面前,你可願意嫁給他嗎?」頓了頓,他老人家又補充道,「你莫要為那蠱憂心,一碼歸一碼;你若不願,沒有人敢強迫你,我與你師兄自會給你搏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