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5章 雪中送棉

鹿毛壽以袍袖掩面，轉身欲走，被吳起高聲叫住了：「鹿大夫慢走！」

鹿毛壽低著頭向吳起行禮：「武安君有何吩咐？」

吳起眉毛一聚，雙目直視：「吾觀鹿大夫似有悔意，莫非降漢，屈了大夫？」

鹿毛壽連忙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吳起親自捧起一把漢國精鋼匕首，走到鹿毛壽麵前：「大夫若是誠心歸我，這第一刀，由大夫來剮！」

鹿毛壽大駭，他抬起頭來，一臉無辜地瞪著吳起。吳起目光似電，死死地盯著鹿毛壽。

鹿毛壽又怒、又懼。生怕稍有不慎，自己也會被扒個精光，兜頭蓋臉蒙上一張魚網，將全身的肥肉擠成無數個小肉包，然後被一刀一刀的削成水煮肉片。

他無奈接過吳起手中的匕首，一點一點地挪到了市被面前。

市被破口大罵：「鹿毛壽，小人！小人哉！市被縱為利鬼，也必喝爾之血，食爾之肉，吸爾之……呃……」

鹿毛壽一刀徑直插進了市被的胸膛，市被大張雙口，圓瞪雙眼，身體僵在當場，在魚網的束縛下，仍可見其全身不住地抽搐著。

鹿毛壽不敢看市被的眼睛，低低說道：「市將軍，走好！」市被腦袋一耷拉，徹底斷了氣息。

鹿毛壽鬆開手中的匕首，挑戰似地看著吳起。

於公於私，他都不可能去活剮市被。關鍵時刻，他乾脆給了市被一個痛快。

戰國時人，往往就是這麼個性。

鹿毛壽的不屈舉動，反而贏得了吳起的尊重，他舉手向鹿毛壽施了一禮：「大夫高義，漢燕可以為盟矣！」

漢王俱酒隨後軍趕到，此時的代郡盆地已經全部靖清，又一塊沃土納入了漢國的懷抱。

漢王俱酒聽從了吳起的建議，高舉起「漢燕聯軍」的大旗，打著「救燕攘夷」的招牌，浩浩蕩蕩地向著燕國進發。

收納了燕國降卒之後，漢軍的總兵力達到了驚人的五十萬人。

接下來的作戰方向，如同當初的東胡人一樣，面臨著兩條道路選擇。往北，走軍都陘、取居庸關，兵臨燕上都薊城；

向南，走飛狐道、出蒲陰陘，先取燕下都，也就是東胡人奇襲燕國的路子。

軍都陘乃太行八陘之一，居庸關是天下九塞之首，歷史上從來沒有任何勢力能夠正面突破居庸關。包括當年侵華日軍，也是從背面發起的攻擊。

目前仍是戰國時代，俱酒就算是穿越者，也要尊重這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要給居庸關留一份尊嚴。

於是俱酒制定了「佯攻居庸，兵出飛狐」的作戰計劃。

但現在的飛狐陘，被東胡人走了一遍之後，已經失去了他的神秘性，東胡人必然也會在陘中設關堵截，走飛狐陘也是有難度的。

最大的難度還不是來自對手，而是來自大自然。代郡的天最近老是灰濛濛的，俱酒高度擔心的是，天空會不會落下建元十四年的第一場雪？

在戰國年代，諸侯一般不會在冬天發起戰鬥。

第一，氣候原因，天氣太冷，人的手腳不靈便，車馬行軍都不方便。

第二，保暖防護不足，在沒有棉花的情況下，士兵只能裹上一層又一層的麻衣禦寒。

而且，諸侯打仗，衣物、鎧甲、武器都是自備。只有戰車等大型器械才是官方配給。君不見，睡虎地秦簡中，「黑夫」和「驚」兄弟二人，向兄長「衷」要衣物的信件嗎？

第三，冬天青黃不接，往往都是諸侯軍糧緊張的時候。

漢國這些年依託成都平原、南鄭盆地、河南地三大產糧區，積攢了不少糧食。收復關中后，關中平原也將成為下一個豐產區。至此，漢國擁有了四大產糧區，可謂保障堅實。

但打仗就是拼消耗，家大業大，也經不起五十萬人一通折騰的。代郡被東胡人禍禍成了人間地獄，就地征糧也是問題很大。

俱酒一方面想要速戰速決，趁燕國國內亂象，一舉平定這個戰國小透明，打通漢國北方國土的最後梗阻，將朔方、上郡、樓煩、代郡以及漢城郡全部連在一起。

另一方面又對氣溫的下降不無擔憂，即使是漢國家大業大，一般冬天也很少出兵打仗。

正在猶豫間，軍卒來報：「報王上，滿熊羆將軍奉端木相國之命，押送軍輜前來。

漢王俱酒命其進來回話。滿熊羆在巴王死後，死心塌地歸順漢國，在關中之戰中出力不少，表現優異。

俱酒一直沒有對關中之戰的功臣進行封賞，主要是不想過分刺激秦人，但該記的軍功一直記著呢。

滿熊羆渾身圓潤地走了進來，俱酒見了也是一愣。關中是有名的物產豐富地區，但也不至於這樣吧，數月不見，滿熊羆就肥了整整一圈。

滿熊羆向漢王、武安君、樓煩君、兒征西，聶征東、端木鎮北等一眾將領一一見禮。畢竟他歸漢太晚，現在連個雜號將軍都沒有混上，在坐的這些，哪一位身上沒有數樁赫赫戰功？

端木伯御曾在關中之戰中與滿熊羆並肩作戰，他不無揶揄地道：「滿將軍，看來雍城好伙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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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熊羆聞言哈哈大笑，然後也不理伯御的調侃，轉身向漢王道：「王上，臣此次前來，便是奉端相之令，為諸軍『增肥』來了。」

言畢，卸下自己的胸甲，解開袵裳，雙手用力，撕開一個小口子，雪白的棉花頓時露了出來。

漢王眼前一亮：「棉衣？！」

滿熊羆道：「不錯！端相知道北方戰事一起，短時不得將息。故組織巴蜀婦女，趕製棉袍十萬件，命臣星夜送來，交與王上使用。」

漢王哈哈大笑：「朕有仲敖，高枕無憂矣！」

眾人這才明白了滿熊羆身體臃腫的原因所在，於是眾人紛紛湊上前來，觀看棉衣的稀奇之處，詢問保暖效果如何。

特別是端木伯御，對老滿那是上下其手，亂摸亂抓。

「誒？誒！……滿某是男人啊，唉呀，欸！！沒想到端木鎮北，嘖嘖，竟有分桃之好……」

端木伯御氣得大罵：「我呸！老子就是分桃，也分不到黑炭頭身上！」

眾人哄堂大笑，漢國君臣將相之間的氣氛就是這麼歡樂。不不不，每一個成功的創業團隊內都有這樣一種勃勃生機，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滿熊羆命人拿來數件棉袍，供漢王及帳下諸將觀摩，同時還拿出了棉手套、棉帽等物。

雖然數量只有十萬，不能武裝全軍，但這已經形成了對敵的不對稱優勢，十萬漢軍可以在冬季作戰，而敵人不能。

「報！王上，有飛鴿緊急軍情！」

「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