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生命的開始與終結（14）

虛假的保證和和謊言沒有意義，未原選擇坦誠。畢竟他的確沒有改變過去的能力，過去也沒人有資格去改變。妄圖改變過去的人總會付出代價。

代價可能是時間或者金錢，亦或是在途中丟掉智慧，甚至因為過去選擇進一步毀掉自己。

未原搖搖頭說：「話說回來，你為什麼想改變過去？」

未且靈二號抬起沮喪的腦袋：「我想給真正的我一個美好的新生，他這一輩子不該在監獄和藥物實驗中度過，我想讓他遭受過的一切不公平都變得沒有發生過。你沒有辦法嗎？」

「可是過去是既定的事實，你為什麼會覺得掌管死亡的神明有資格改變過去？」

「神……不就是無所不能的嗎？」未且靈二號愣住。

他的慣性思維誤導了他，實際上沒有誰是無所不能的。

「反正無論是我的出現還是離去都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您讓我消失吧。說不定我不在這世間之後，原本的那個我能更快樂也說不定。」

「……」

「還是不行？」

「不太行。」

「那你究竟都能幹什麼？你不是掌管生死的神嗎？」

未且靈二號變得急躁，他急切地想要抹掉關於自己的一切，甚至不在乎這麼做后他要面臨的後果，未原思緒轉動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他向未且靈二號發出邀請：「要不要加入我麾下，當死神的一個影子？說不定你跟著我干一段時間，你苦苦尋找的答案就會浮出水面。」

「你在騙我不要自尋短見吧？不過可以，跟著死神大人幹活……」

未且靈二號上下打量未原，感覺這個男人乍一看也挺平平無奇，尋思怎麼說話時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彷彿擁有神性。莫非言出法隨就是這個理？

「我可以跟著你，不過如果你未來找到改變過去的方法，必須要完成我的委託。」

「一定會。」

未原用力點點頭。

「我相信死神大人的承諾！

我希望原本的我能忘記靈魂的重量，我離開時要把所有痛苦都帶走。」

未原覺得他就像一個還擁有真善美的年輕人，只是他還沒有對自己形成清楚的認知，於是在他自己的意識里自己一無是處，成全他人——就算那個人也是他自己本身——成為了他證明自己的唯一方式。

「不過我總不能每次都叫你未且靈二號吧，你有沒有更具體一點的名字？」

未且靈二號思索片刻：「黑且靈。黑色的黑。」

他們沒有驚動鎮子上的弒神會成員，重新翻窗回去。回到屋子裡之後黑且靈遵守承諾地劃開空中裂隙，把遍體鱗傷的程允放了出來。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寒娘帶著人興師動眾地向兄弟盟討要說法，最後如若真在兄弟盟這兒贖回程允，那麼關於兄弟盟囚禁程允的流言一定會不受控制地擴散。

於是黑且靈又把程允收回空間裂隙里，和寒娘約定好交易時間——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一個可以避免流言和軌跡的辦法。

黑且靈面對寒娘森然的視線不為所動。

寒娘別無他法，帶著怒氣摔門而去，領著一眾兄弟離開了小鎮。

劉莫對寒娘的做法直搖頭：「心胸狹隘，說好的要欠我們人情呢。」

看寒娘的樣子，後續不來找兄弟盟麻煩就夠好的了。

未原簡單說了接下黑且靈委託的事，劉莫不在乎地揮揮手，示意多一張嘴吃飯什麼的都是小問題，倒是破損的窗戶……

「黑且靈？對吧？從明天開始你得去餐廳打雜，賺取工錢賠償損失，」劉莫瞅著黑且靈的反應，見他沒有對打工一事產生排斥，才繼續往下說，「沒有問題吧？一天工錢五十，你只需要干三天的活就好。」

「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面具人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未原回身時沒有找到他。

劉莫已經動作麻利地為黑且靈準備好住處以及身份證明——一塊銀閃閃的，刻有一塊拳頭的勳章。

「這塊勳章只有在鎮子里才有用，大家看到你佩戴勳章就會知道你不是外人，也就不會對你使絆子。喂……未原，別站那兒發獃了，走了。」

未原跟著劉莫離開灰白色房子，和兩人分開后，踩著石板路獨自往住處走去。

隔著一段距離他就見到前面不遠唐葉正在等他。她好像等了很久，正抱膝坐在院牆邊的一顆樹下，眼神望著石板路的方向。未原加快腳步，唐葉聽到響動也抬起眸子看來到了他。

唐葉站起身時身體晃了晃，未原忙扶住唐葉，唐葉順勢用力抱住未原，沮喪地說：「下次離開的時候可不可以叫醒我，或者給我發一條消息留言？我有點……不，未原，只有你意識不到你在乾的事情有多危險，我很擔心你。」

唐葉還有些睏倦，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未原心疼地望著唐葉的睡眼，後者則扭開微微發紅的臉，在心裡抱怨未原的不發一言。

「這一次，下一次，下下一次我離開，我都會告訴你我要去哪兒，又要去幹什麼，你一定會完完全全知道我的動向。你可能還是會擔心我，不過我會努力讓你能睡一個好覺。」

「我才不要睡一個好覺……」

唐葉語氣還是帶著不滿。

未原抱起唐葉朝住處走去，此時天邊升起沒多久的太陽正徐徐墜落，很快黑暗又會降臨每一處，不過黑夜正適合補眠，未原許願唐葉可以拋開擔憂和鬱悶，沉沉氣睡去。

……

擔憂什麼的，只要兩個人所處的世界不對等，那就是免不了會發生的狀況。

妄想擔憂跨越鴻溝消失，那就是在痴人說夢。

曾經的未原和文秋君就是最好的例子——未原在房間獨處時難免想到這一對，以及文秋君最後對他所說的話。

未原搖搖腦袋驅散裡頭的胡思亂想，離開房間來到一樓，見到廚房的燈光亮著，食物的香氣在空中飄蕩，唐葉拉開廚房的門朝未原揮揮手。

「番茄炒蛋！我只會做這一種菜，」唐葉有些害羞地將裝盤的菜肴給未原看，「餓了嗎？」

色澤不錯，味道也不錯。

未原點點頭。

「餓了就趁熱吃點吧，那邊還有米飯。」

未原盛了兩人份，和唐葉一起把食物端上餐桌，他突然回想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平淡地吃一頓晚餐。

平淡在這世界已經難能可貴。自己必須要儘早修正被蘇釁影響的歷史，只有從源頭上解決世界毀滅的危機，未來他和唐葉才能擁有更多……更多，不不，無數平淡又充實的時光。

原來人只要擁有過渴望的東西，真的會心甘情願付出一切。未原在不知不覺里又陷入自己的思緒漩渦中，被露出不滿之色的唐葉敲了敲碗的邊緣：「又在想什麼呢？」

於是未原回過神猛扒幾口飯，思緒也在香甜的食物中得到安撫。無論未來怎麼樣，此時此地的陪伴就已經值得銘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