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她的親生母親
出了蘇府,蘇怡言望著人來人往的熱鬧街市,其中不乏有一家三口手拉著手一起出遊的,她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陣錐心的痛。
她果然是魏雲舒的女兒。
當年魏雲舒從外回到魏府不久,便被查出有了身孕。
但當時魏雲舒還未嫁人,魏老夫人擔心人言可畏,影響兒孫的仕途,便將人藏在府中養胎,一直對外稱魏雲舒雲遊未歸,
魏氏彼時腹中也有了秀才相公的孩子,姐妹倆常常在一起為未出世的孩子綉小衣,老虎鞋……
魏雲舒比魏氏早半個月臨盆。
魏雲舒生產時,為了不走漏風聲,魏老夫人沒敢到外面請穩婆,打算自己和身邊的嬤嬤親自給其接生。
誰料魏雲舒懷的竟是雙胎,難產血崩,當幾人再慌忙去找穩婆時,魏雲舒已經咽了氣。
再後來,許是被魏雲舒難產的事情嚇到了,魏氏提前生下了一個死胎。
她沒了與上京趕考的蘇父唯一的羈絆,心中不安。
惶恐之中,她想出一個移花接木的法子,將妹妹留下的女嬰抱過來,宣稱是秀才的孩子。
魏老夫人本就愧疚自責,想著這樣也好,能給蘇怡言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便答應同魏氏一同隱瞞蘇怡言的身世……
【她懷的是一兒一女,先出來的那男嬰是死胎,同你娘的屍體一起被運出城,藏在了城外的亂葬崗。】
魏氏的話還環繞在她耳邊。
蘇怡言只覺得渾身發冷。
就因為一句輕飄飄的「人言可畏」,讓她永遠失去了娘親和哥哥。
他們甚至、甚至連一口像樣的棺材都沒有。
連入土為安都不能,只能躺在惡臭的亂葬崗里,被野狼撕咬……
恨嗎?
她想應該是恨的。
但那是她的外祖母,最疼她的外祖母……
蘇怡言微微仰頭,閉了閉眼,將眼淚忍了回去。
【那玉佩是你娘親留給你的唯一遺物,據說是你爹所贈。至於你爹是誰,你娘親她怎麼也不肯說,但應當是位貴人,且那位貴人很是喜歡木棉花樹,所以你娘親也在院子里種了許多。】
【你外祖母給你取的小名,還有教你的那句詩,都是為了讓你念著你娘親……】
【可你四歲那年頑皮,跑到木棉院里爬樹,從樹上摔了下來后便忘了之前的事。也是我自私,想著忘了也好,這樣就不用總是提醒我,你是妹妹的孩子,而並非我的……】
魏氏把她當成親生女兒養了近十年,這十年的感情是真的,但比起她的夫君蘇秀才,這份親情又變得輕了許多……
這也就是為何魏氏毫不猶豫地將她送到京城,又處處替蘇家人說話的緣故。
外祖母堅持將家中的家財都留給她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愧疚和害怕吧。
愧疚間接害死了她的娘和哥哥……
害怕她那貴人親爹有朝一日尋來,為難魏家……
蘇怡言輕輕撫摸著腰間的玉佩,心裡孤寂而茫然。
可笑,如今她不但沒了家,連自己到底該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僅憑一塊普通的玉佩,她又要去哪裡找她的生父?
……
蘇怡言失魂落魄地回了客棧,正好等到了皇帝宣她兩日後進宮面聖的消息。
接下來的時間她都渾渾噩噩,幾乎一整夜都沒有睡著。
她一閉上眼,就是惡狼啃食她娘親和哥哥骨頭的聲音。
咔嚓,咔嚓,咔嚓……
直到第二日夜幕降臨,謝淮按照約定乘著馬車來客棧接她。
馬車上,謝淮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不對。
謝淮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仔細打量。
她臉色有些蒼白虛弱,那雙平日里鮮活的杏眼如今一片黯淡,彷彿沒有聚焦一般。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柔聲問。
「如果不舒服,今夜就不用陪我了,我送你回去……」
「謝淮。」
蘇怡言突然開口喊了他的名字。
謝淮垂眸低聲應著她:「我在。」
蘇怡言繼續喚他:「謝淮。」
「嗯,我在的。」
……
在謝淮的吩咐下,馬車避開鬧市緩緩行駛。
馬車內,暖爐燃得正旺,車內到處鋪著柔軟的狐狸毛毯子,小几案上準備好了各種精緻的糕點吃食,可惜無人問津。
馬車上的女子已經睡著。
她躺在男人的懷裡,枕著他的臂彎睡得正香甜。她雙眼緊閉,覆蓋在濃密的睫毛下,再往下是秀氣小巧的鼻尖,和晶瑩飽滿的櫻唇。
謝淮盯著她那濕潤唇瓣,不禁抬手輕輕觸了觸自己的薄唇,心中彷彿被什麼裝滿。
方才……
她竟主動親了他。
似夢。
她小手死死拽著他的衣襟,怎麼也不願意放開他,直到後來累了,睡著了,她才鬆了手。
此刻,她嬌小的身子緊緊地挨著他,彷彿全身心地依賴著他。
謝淮很喜歡這種感覺,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將自己的臉與她的貼在一起。
……
這一夜,成為了整個京城的人們都津津樂道的一夜,也成為月老閣的生意爆火的開端。
京城上空不斷燃起煙火,絢爛的煙火照亮了整個夜空,華麗盛大。
那些煙火組成了字元。
一個愛心圖樣,接著是「棉棉」二字。
「我沒煙花吧?是字!我還沒見過可以寫字的煙花,太神奇了!」
「這個棉棉是誰啊,這煙花莫不是愛慕這個姑娘的公子放的?」
「肯定是啊,這麼多煙花都是為她放的,好羨慕啊,要是有人能這麼對我,我一定答應他!」
無數貴女紛紛嫉妒羨慕得紅了眼,那些有心儀的女子的公子則到處打聽這煙火要從何處購買……
星夜,鬧市,燈火杳杳。
摘星樓上,謝淮替蘇怡言披上一件雪狐絨斗篷,讓她繼續偎依在他懷中。
他們頭頂的夜空,是盛放的煙火。
「公子,不叫醒這位姑娘么?」一旁月老閣的小廝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這燒的不是煙火,而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這姑娘一眼都沒看到,豈不是浪費了銀子?
他一個外人看了都要流淚。
謝淮抬手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無妨,她累了,讓她睡。」
他聲音極輕,將懷中的人往裡按了按,溫柔地摸了摸她的發頂,帶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