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程
四天後，清晨。
鐘鳴出現在了礦道入口，地表的礦道入口。
譜牒緊緊的捏在他手中，一身借來的寬大深色罩袍蓋住了渾身的繃帶，背上背著一個大包裹，裡面是一條條切成小份的肉乾條，對於始終不願意從背上下來的礦鼴鼠來說睡的還行，相當於人類睡在了稻草堆里。
算不上多好，但總比平時睡在石頭上強。
邊上的老頭舉著一桿大秤仔仔細細的量著，一排排金燦燦黃澄澄的大元寶就這麼擺在他身後的架子上。
他是兌換師，在靈石礦區，同樣有著大量的珍稀「凡品」礦石，挖靈石的時候會順便挖到，對於修士來說沒什麼用，要是願意的話，可以收集起來交給他。
鐘鳴什麼人吶？
清溪鎮人。
那可是燉龍肉不忘炸蝦米的人，上次高進牽頭的盛宴差點將鎮子一圈的野獸都吃絕。
別說凡品礦石，就算是顆稍微圓潤點的石頭鐘鳴都要猶豫一下。
他的礦道中最常見的就是他「一個噴嚏」噴出一些碎石來，給儲物石騰點地方，然後左右手各拿一塊石頭糾結到底收走哪一塊好。
「好了，算好了。」
兌換師從貨架上取下一大塊金錠，又拿出了一小堆銀元寶推到鐘鳴手邊。
鐘鳴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血流驟然加快讓傷口隱隱作疼。
「就是這些了，五兩金子，六十八兩銀子，銅錢我這裡不算的。」
「夠了夠了，謝謝大師。」
鐘鳴鞠了一躬，將金銀往懷裡一攏，逃一般的離開了。
兌換師也摸不著頭腦，這打了七成的收購價怎麼好像給的太高了？把這小夥子高興的.....
鐘鳴將錢財塞進了唯一一個衣兜，今天他才切切實實的意識到修仙者和凡人的區別究竟有多大。
有錢在兜，神鬼不避。
積穗山礦場的大牌匾金光閃閃的，今天的太陽很好。
鐘鳴趾高氣昂，向前踏出一步，渾身一哆嗦。
冬天到了就是不一樣，寒風一吹能要人性命，不知道多少可憐蟲又要凍死在路邊。
溫暖的礦洞這時候倒顯得和藹可親了。
鐘鳴深呼吸了一口，用寒冷的空氣填滿肺部，吐出一口濁氣，將礦場中憋悶惡臭的氣體一掃而空。
寒風呼嘯，是肅殺，是寂滅，也是滌盪這世界，準備新的開始。
鐘鳴大步跨出去，今天心情很好，因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干。
一件配得上讓他焚香沐浴的重大事情。
那就是......
數錢！
還沒數呢，自己到底從礦鼴鼠的洞裡帶走了多少靈石。
心情好，自然是越走越快，看什麼都是好的。
你好，狀若神人擎天的大樹，熾熱的日子過去了，讓枯葉隨風散去吧，凌冽寒風正從背後吹來，為你澄清玉宇，直面天穹。
你好，阡陌縱橫的大地，一年中辛勤工作的日子已經結束了，不需要再為了稻穀生長發愁，現在是休息時間，睡吧，好好睡一覺，待到春暖花開，鳥兒自會喚醒你的。
你好，翱翔於天際的雄鷹，哦，你是雄鷹嗎？我看不清，你飛得太高太遠，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樣只能讓人仰望，大好河山都匍匐在你羽翼之下。
你好，上次想請我喝枸杞茶的大姨.....
額，大姨別跪哈，大冬天的地上涼。
大姨今天沒有擠在豆腐攤前，現在這個天氣，沒有人會願意出門擺攤，就算是現場燒鍋的也會因為天氣太冷太耗費木材炭火而作罷。
她們蹲在一個小破房子門口，門已經壞了，半截耷拉著，勉強遮住些冷風。
這裡是一個臨時的小房子，一群人圍坐在其中，喝著一些熱茶水，幾位和尚打扮的人正在唱宣卷。
唱宣卷是一種傳教的方式，兩人對講和唱，說的多半是那佛經上的故事，大菩薩度化害人妖獸坐其而去，真羅漢以身為橋供鹿群穿過斷裂的崖壁......
大姨看來是身子弱，又來晚了，只能是在邊邊角角落座，見到鐘鳴還回憶了一下，意識到是仙師之後，趕忙跪下。
「大姨，上午好......別別別，快起來，向你打聽個事兒，你知道夜闌江哪裡有渡船嗎？」
大姨一瞬間疑惑了一下，如此客氣的仙師真是少見啊，莫不是個假的？
餘光瞥見了鐘鳴手中的譜牒，金燦燦的，一看就不是便宜貨，她決定不賭這個沒什麼收益的猜測。
證明你是假的又不給錢.....
「回仙師的話，渡船順著道一直往前，走到江邊后順著江水走個三里路就能見到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漁民，他願意載人過江的，若是仙師想坐大船，可以再走十里路，到青衣渡，有官家的大船。」
「好嘞，謝謝大姨。」
鐘鳴上次過來的時候，是小余撐著道觀唯一一條小船送他過來的，當時身強體壯，真不怕再遇上什麼魚群，大不了游上一段。
但是現在......算了吧，老老實實坐船。
行了莫約三刻鐘，終於是見到了滔滔江水，一路上潮濕且冰冷，簡直就像有人捧著一盆涼水往你領口裡倒。
這個點就算是經驗最豐富的漁民也很少坐船去江中釣魚，江水喜怒無常，一旦落水便是九死一生，就算熬過了凍煞人的江水，也難以扛住緊隨而至的傷寒疾病。
嗯，所以有膽子出船的都是出了大價錢的。
所以！
鐘鳴「嗖」一下竄到沒幾片葉子的樹上，盡目遠眺，只見江中數條小船圍住了一艘大型貨船，游曳不停。
拴著長長鏈條的鐵鉤破開疾風砸向船沿，大貨船也不示弱，弓箭如雨，長槍架於船沿之上迎敵。
有那凌空騰躍的修士，或是武學高手縱身一躍落在對方船上，隨後便是一陣廝殺。
鐘鳴撓撓頭，外面的世界這麼危險的嗎？他才在江邊幾次，就遇到兩次水匪了？
想到這裡，他馬上就想起自己那件「糞香撲鼻」的道袍在江水中洗了又洗，那些落水的人豈不是.....
算了，等著吧，等他們打完再找渡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