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是大人的腰牌
「據說是。」玄鶴說道,「關子瑤性子隨景夫人,脾氣火爆,盛京各家皆有耳聞,確實是個合適的人選。陛下那邊似乎還在考慮,儘管未下旨意,但依照陛下對良妃和信王的偏愛,應該八九不離十。」
信王早早便得了封地,陛下卻特許他留在盛京,任他玩鬧,由此可見一斑。
關庭此人官拜兵部侍郎,算不上炙手可熱,但也絕非尋常職位可比擬。
皇子們逐漸長大,暗地裡都在拉攏朝臣,發展勢力。信王行事頗為放蕩,處處都是把柄,可以說是陛下最放心的兒子了,這要求,不至於不答應。
「良妃還真是一心一意地為自己兒子謀划。」陸淮舟扯了扯嘴角,似有嘲意,「關家那邊什麼反應?」
玄鶴:「自然是不願的,但宮裡的事,求助無門,一旦陛下下旨賜婚,便由不得關家眾人的意願了。」
否則,便是抗旨。
陸淮舟沉默了片刻,突然道,「關家除了有個景夫人以外,不是還有個姨娘嗎?」
「是有個姨娘,聽說常年禮佛,連自己院子都不願意出,所以無人提起,漸漸也就將這號人給忘了。至於有無子女,更是無從得知。」
景夫人不願提起這個姨娘,只當自己是關家唯一的女主人,旁人自然不會去觸霉頭。
盛京中人,從來都只知道關子瑤。
玄鶴順著陸淮舟的視線看過去,主僕倆還在葡萄架下說話,「所以眼前這位如果真是關家那位姨娘所生,很可能會替關子瑤擋下這門親事。」
他在進來前,已經在暗處觀察了半日。
迎香口口聲聲地喊著她小姐,院中卻不見有其他丫鬟。
看院落中的吃穿用度,僅靠主僕二人勞作怕是供不起,應有人資助才是。
「那事情就更有趣了。」
陸淮舟輕飄飄地落下一句,「先去查吧。」
「是。」
玄鶴應聲後退下,偏間再度陷入安靜。
屋裡沒有點燈,屋外有月光照進來,陸淮舟站在紗窗前,葡萄架下的人恰好在此時望過來。
他揚了揚嘴角。
「小姐,」迎香借著微弱的月光,隱約辨得他的神情,「他好像挺高興。」
關月只一眼便收回視線,「誰說笑就是高興呢。」
「不然還能是什麼?」
「算計。」
迎香怔愣時,關月已經起身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別想太多,去打水吧。」
「哦。」
迎香立馬起身,跑去廚房。
關月抬頭看了看天,邁步進了房間,等找好乾凈的衣裳后,才驀然發現梳妝鏡前的那枚腰牌。
都察院。
昨夜看得入神,沒注意把這腰牌帶回自己房間了。
她緩緩拾起,指尖摸索著腰牌上的刻痕,片刻后,將其攥在手中,轉而向偏間走去。
偏間終於點了燈,而陸淮舟仍舊站在窗前看月亮。
他聽到腳步聲,轉頭看過來,默默注視著關月走近,並不開口。
關月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站定,「這是大人的腰牌。」
陸淮舟先是盯著她的眼,而後慢慢挪至她手上,隨意接過,彷彿這腰牌於他可有可無。
他捏在兩指之間,將正反面都看了一遍,展唇道,「你認得這牌子。」
「略識幾個大字。」關月回答。
陸淮舟凝神瞧了她片刻,目光自她臉測劃過,輕笑,沒再追問,只道,「多謝關姑娘,幫我擦乾淨了上面的血痕。」
「大人客氣。」
關月說完,略微頷首,轉身往外走。
陸淮舟盯著她纖薄的背影,眼底多了份探究之意。
在這鄉野之間,認識腰牌,又救了他的命,卻什麼要求都沒提,到底是助人不求回報,還是所圖更大呢?
夜深了,房間里除了沐浴后瀰漫的水霧,還有細碎的說話聲。
迎香一邊替關月打理長發,一邊問道,「小姐不是讓我別招惹那位大人嗎,為何您還主動去尋他?」
「不過是還他腰牌罷了。」
迎香不說話了,她知道這就是借口。
小姐是故意要那位陸大人知道自己認識那腰牌。
房間里一時有些安靜,迎香透過銅鏡,看到面前的人合了眼,就在她以為關月快睡著時,又聽得一聲,「迎香,你遇到過危險嗎?」
迎香一愣,「那年去河裡抓魚,差點淹死算不算?」
關月笑,「算。」
「小姐為何這樣問?」
「沒什麼。」
迎香又道,「小姐您別打岔,還有今兒下午,您故意說話噎他,也不怕他生氣啊?這可不像您的性子。」
「咱們好歹救了他,就算他不高興,也不會因此就動手。」關月隨口應著,沒太當回事。
等迎香打理完屋內的一切,便替她熄了燈,默默退下了。
關月躺在床上,盯著斜前方的亮瓦沉思。
迎香說得沒錯,這不是她的性子,更不是死去的關二小姐的性子。
她是在試探他。
她不可能一直待在桃花村,可若是沒有合適的身份,即便重回盛京,也難以接觸到鎮國公府案件的真相。
可她現在一無所有,沒有能夠和大人物交換的條件,那就只能先借著陸淮舟對自己的好奇,以身入局。
鎮國公府事情一出,現在只怕是人人自危,再想找個機會遇到能與此案有接觸的人,不知得等多久。
她不能錯過。
眼底猩紅再度湧上來,被關月狠狠壓下,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幾時睡著的。
第二日,兩人趕到城中時,原來的攤位都已經被佔了。
迎香只能尋個略次的位置,拉著關月在台階坐下,又給她遞上扇子,「小姐,咱今日來晚了,早市都下了,只怕不好賣……」
話剛說出嘴,她就趕緊收住,呸呸兩聲,「財神恕罪,信女亂說的。」
關月聽著一陣笑,抬眼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拉著她一起坐下,「沒事,剛才路過的時候我看了,這一條街都沒人賣早花生,應該不愁無人買。」
「聽小姐的。」
兩人托腮看著長街人來人往,望眼欲穿,無一人駐足問價。
直到一雙綉著荷葉的鞋停在背簍前,聲音嬌嬌的,「這花生瞧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