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渙海有蜃
風停雨歇。日出雲散。
雖然仍有天光,不過已是落日。
司言跳下床,活動了下手腳,只覺四肢百骸舒適至極。
塗斗看著司言:「你好了?」
司言點頭,手指一搓,久違的真氣之火終於再燃。
「龔萍還沒回來?」司言難掩擔心,「我這心裡一直忐忑,總覺得要出事。」
塗斗眯眼斜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在意她了?」
司言一彈塗斗腦門:「亂想什麼?我們出去看看。」
二人走出艙室,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甲板上。
眾人看見司言沒坐輪椅走了出來,都有些詫異。
司言來到周成籌身邊:「他們去了多久了?」
「四個多時辰了。不過,如果他們回來時帶著淡水,那速度是要慢些。」
「你看,那是什麼?」塗鬥眼尖,忽然指著海島叫了起來。
司言心裡「咯噔」一下,急忙看去。
落日餘暉下的海島,彷彿塗了一層金色的光,木影更顯錯落,山石愈發嶙峋,透著一股神秘的味道。
即使有塗斗的提醒,眾人仍然是竭力才發現了不同。
那是一片淡淡的灰色的霧,隨著日光的暗淡,漸漸籠罩了整個海島。
雖然距離太遠,但仍然可以看見,在霧氣中,夾雜著一些黑色的氣流。
這些黑色氣流若隱若現,彷彿是一條條扭曲穿行的蛇,遍布整座海島。
「是霧嗎?」安興侯問的是周成籌。
周成籌搖搖頭:「雨已經停了這麼久了,若是有霧,不會這時才出來。而且,這霧的顏色好像也不太對。」
司言看向塗斗,只見他似乎若有所思:「你在想什麼?」
塗斗有些不太確定:「我記得『九州志』中有段記載,渙海有蜃,善隱其形。其吞吐之氣如煙似霧,色灰黑,凡人觸之則迷。」他撓撓頭,「不過,記載里也沒有黑色氣流的描述啊。」
「蜃?」司言搖頭,「這種傳說中的怪物,誰知是真是假。」
就在這時,瞭望塔上傳來呼喊。
周成籌細聽,臉色大變:「有人落水,漂過來了。」
說話間,急忙安排手下放小船去救。
眾人擠到船邊看去,心都懸了起來。
被救上來的,是鮫人寒川。
他渾身上下倒是沒有明顯的傷口,只是不知為何卻昏迷不醒。
周成籌正要俯身去看,安興侯一把攔住了他:「小心!你看!」
只見隨著呼吸,寒川的鼻子里竟鑽出一股細細的黑氣。
黑氣一鑽出寒川身體,就開始慢慢消散。
眾人等了一會兒,待那黑氣又鑽出幾條,直到再也沒有的時候,寒川忽然一聲呻吟,醒了過來。
寒川睜眼看見圍在自己身旁的眾人,嚇了一跳。
周成籌急忙道:「你落到海里,被救回來了。島上發生了什麼?其他人呢?」
寒川支起身子,用勁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想了想,組織了下語言:「我們一路上島,尋路過去取水。島上植被太密,走得很慢,不過一路倒是沒什麼事。」
「取水也很順利,我們回來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樹林里忽然起了霧,不過雖然有點干擾,卻也不算什麼。可是,突然之間,就有人昏倒在地,接著所有人都倒了下來。」
「龔萍呢?」安興侯問道。
「她也昏倒了。」
「你們昏倒在樹林里,那你是怎麼又落在海里的?」司言忽然問。
寒川搖頭:「不知道。我最後的印象就是看見龔小姐倒了下去。」
塗斗好像想起了什麼:「你說島上植被很密,可曾看見什麼動物?」
寒川想了想,茫然搖頭:「我沒有注意。不過,應該是沒有,好像除了花草樹木,連蟲子都沒看到。」
聽見寒川這麼說,塗斗臉色都變了。
安興侯急忙問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麼?」
塗斗感覺自己喉嚨有些乾澀,沙啞著道:「熏草,葉如韭,方莖,紅花黑果,常伴蜃生,食蟲獸。」
「你是說島上有食人草?」司言看向寒川,「那他……」
塗斗搖頭:「這我就不明白了。不過如果我猜的沒錯,龔萍她們就非常危險了。」
司言深吸口氣,來到寒川身旁:「還記得你們的路線嗎?能不能把你們最後昏倒的地方指出來?」
寒川這時已經恢復過來,來到船邊,仔細辨認了一下:「我們從那裡進的樹林,一直向東,回來也是原路返回。樹林里沒路,不過我們一直都是走的草叢,留下的痕迹還是很明顯的。昏倒的地方——」寒川搖搖頭,「這個實在記不清了,不過總還是在去的路上。」
安興侯走了過來:「怎麼?你要上島?」
司言點頭:「假如塗斗說的是對的,島上真有食人草,再不去救人就來不及了。」
「可是還有那讓人昏迷的黑氣,你進去怕也逃不掉啊。」
司言低頭沉思,忽然有了一個想法:「這樣,我帶幾個人去。其他人不用下船,我腰間拴繩,上島以後,如果我能抵擋,自不必說;如果我也被迷倒,船上的人就把我拉回來,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安興侯點點頭。
眾人迅速安排起來。
司言把塗斗拉到一邊:「你再仔細想想,我還有什麼要注意的?俗話說,蛇行百步,必有解藥。有沒有什麼克制蜃氣或者食人草的法子?
塗斗搖頭:「我早就想過了,實在想不起來。其實我之前說的,雖然是『九州志』上的記載,不過時間過於久遠,這些都更像傳說了。」
司言知道塗斗說的對。
事實上,塗斗能記得這種珍稀古籍上的記載,就已經殊為難得了,的確沒法再要求得太多了。
司言將塗斗拉到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玉戒指:「如果,我也回不來;如果,你能回到中州,可以拿這個戒指去中州天啟城『瑞錦坊』,找當值掌柜的,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他,不一定能幫你脫罪,但足以保命。」
塗斗也不廢話,接過戒指:「戒指我幫你保管。你這話說得跟遺言似的,你們兩個不回來,我哪有命回中州?」
「準備好了!」周成籌大聲招呼道。
司言和塗斗來到船邊。
遠處的海島已經全被灰色的霧氣籠罩,霧氣翻湧間,時有黑氣四竄,這些黑氣似乎變粗了,因此顯得更為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