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彼采葛兮

第八章 彼采葛兮

用過膳嬴政便離開了,無事可做的涑姬帶著碧兮逛咸陽宮。***

「碧兮,你說咸陽宮哪裡最漂亮?」涑姬百般無聊地望向四周。

碧兮神秘一笑:「姑娘跟奴婢來就是。」

碧兮領著涑姬走了好久,才到一靜謐幽然之處。

映入眼的是一片已經開始枯黃的草地,即使這樣,在這個清冷的王宮仍是讓涑姬感覺心生慰然。

「這裡真漂亮……咦?前面那是?小溪?」展開雙臂深呼吸的涑姬,無意間瞥到前方映著波光的溪水。

「諾……姑娘,慢些……」碧兮話音未落涑姬就跑向溪邊。

溪水很淺,很清,可以清清楚楚看得到溪底的石子和游魚,還有水草隨波飄浮的樣子。

「碧兮,碧兮,有魚耶,嘻嘻……」涑姬就像個孩童般快樂,銀玲般的笑聲感染了碧兮。那一刻碧兮真的希望涑姬可以一直這麼快樂,永不被王宮的黑暗所腐蝕。

涑姬將手放到溪水中,略略有些涼的感覺讓她很是舒服。

溪中的小魚不僅不怕涑姬,反而在她手邊游來游去,偶爾碰到她的手讓她出咯咯的笑聲。

坐在溪邊草地上的涑姬,完全沒了平日的典雅,胡鬧的像個小孩子。

脫掉鞋襪她將玉足輕輕放到水中,不停的搖晃。

「姑娘,這樣不好吧?」碧兮擔心問道,畢竟女兒家的腳是不可以隨便外露的。

涑姬狡黠一笑:「沒事啦,這又沒有陌生人,要不碧兮一起來玩。」說完猛地一踩水,激起漫天水珠,散落二人身上。

碧兮連忙後退,卻不小心絆倒。

「姑娘快別玩了,這待會兒惹了風寒可怎麼得了。」

畢竟是秋天,那麼多水撒在身上涑姬覺得冷意襲身,「那我現在起身可好。」涑姬不滿的將聊從水中拿出,一旁的碧兮見狀趕緊上前幫她穿好。

穿好后二人就決定回去,畢竟太陽已經落山了。

回到丹樂殿時,宮燈已經被點亮了。涑姬喜靜。殿中除去碧兮,只留下兩人粗使的宮人。

當涑姬看到宮人尊敬地立在殿前時,右眼皮跳了下,突然想起嬴政離開前說晚膳讓她準備好,他會來,心中徒然生出些不安。

涑姬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紅裙,已經凌亂不堪,略有些濕濕的貼在身上,怕那殿中的人責罰碧兮,便尋了個借口讓碧兮離開。

碧兮剛剛走進殿內,就被空氣中的怒氣驚出一身冷汗。

嬴政身穿玄色衣袍坐在殿中,冷冷的看著涑姬走到他身邊。能把玄色穿的如此給人壓力的,也就只有他了吧,涑姬小心看了他一眼,快速低下頭。

「王……」心中有些駭然,她不就是晚歸了會兒,讓他多等會兒嘛,他至於這樣嗎?好像殺了他全家似的。

看到涑姬一身凌亂的濕衣后,嬴政眼中的怒氣更甚,起身快步行至涑姬面前。

涑姬還來不及做些什麼,就聽到衣裳斷裂的聲音。嬴政像頭瘋的野獸,猛烈撕毀她的衣衫。

涑姬有些手足無措,眼中水光乍現,拼了命想要推開嬴政,卻無法撼動他絲毫:「放……放開……我!」

明明中午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涑姬心中全是驚恐,怕嬴政做出些什麼。

「你怎如此不乖?」嬴政呢喃,撫摸涑姬的臉,眼光通紅。

「放開我!放開我!」此時的涑姬完全忘記了面前人的身份,只想讓他放開自己。

「嘶……」失控的涑姬不小心用指甲刮傷了嬴政的臉,二人瞬間清醒。

嬴政看著已經被他撕毀了衣衫的涑姬,心中生出疼惜,他不該失控的。只是她衣衫凌亂的樣子讓他突然想到那個女人,當初他卻親眼看到她和別人苟合,更加不知廉恥地誕下兩個孩兒!

輕輕抱起顫抖的涑姬,將她放到床榻上,溫柔為她蓋好被子。

想要為她擦去淚水,她卻驚慌著躲開,他明白,她會討厭他了。

「對不起。」極不可聞的歉意隨嬴政一起離開殿內。

看著嬴政落寞的背影,涑姬覺得胸口悶悶的。她不知道剛剛他為什麼那樣,好像很恨她,也好像是把她當作了另一個人。

「姑娘……」碧兮跌跌撞撞的闖進殿內,她在殿外就聽到涑姬的叫喊,可王在殿內,她怕她的突然闖進會讓王更憤怒,所以就一直在外等王離開。

地上全是涑姬衣衫碎片,涑姬獃滯地躺在床上。

碧兮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

「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痛苦的往事?」

涑姬空靈的聲音在殿內回蕩。

碧兮不懂她為何這樣問,她只得把剛剛嬴政的異樣說出來。

碧兮目光有些複雜,她跟在王身邊數年,當然清楚當年生在王身上的事。

「當年王的母親趙姬因不甘守寡寂寞,與嫪毐苟合,後來竟荒唐到有孕,為了瞞住王,趙姬與嫪毐搬到雍宮,先後誕下兩個孩兒,可終究是人可畏,他們的事穿到王的耳中,王很是生氣,當趕到雍宮時他們二人正衣衫凌亂地做些傷風敗俗之事,王當時就摔死了兩個孩子,後來又把嫪毐處以車裂,再然後趙姬就鬱鬱寡歡,最後也仙去了。」

當碧兮講完,涑姬早已泣不成聲,原來他那麼可憐,早年喪父,母親卻不受婦道,讓他受天下所恥笑,想必他剛剛的失控也是因為想起了趙姬吧。

涑姬忽然不想怪他剛剛的無禮了。

自從那日嬴政離去后,已有數日沒來丹樂殿。

碧兮也不知從哪裡給她尋了把古琴,樂呵呵地說是為了給她解悶用的。她心中清楚,那怕是嬴政差人送來的,不然碧兮哪裡會尋得如此好琴。

無聊的時候涑姬總愛坐在殿門前想,自己以前到底是怎樣的,還有自己以前都認識的人呢,為何沒人來尋找她?

「姑娘今兒個怎沒去星台彈琴?」趙小石是丹樂殿粗使宮人,整天嘻嘻哈哈的,很是討人喜歡。

「碧兮身子不適,無人相陪我也就懶得去了。」

碧兮那丫頭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就渾身無力,她不忍,便讓碧兮下去休息。

趙小石聽到涑姬的回答,憨憨一笑:「姑娘若是不嫌棄,奴才可以陪姑娘去。」

「當然不會。」

涑姬起身,跑到殿內將琴取出。

「奴才幫姑娘拿。」趙小石輕輕從涑姬手中接過那把古琴。

涑姬看了看已空空的手,無奈地笑了笑,小石真的很熱呢。

「小石原本就叫小石嗎?」去往星台的路上,涑姬略顯無聊的找話題聊天。

趙小石原本嘻嘻哈哈的笑容僵硬了,「回姑娘,是的。」

涑姬感到他緒不對,回疑惑的看向趙小石。

「奴才原本是秦國遠室宗親,因父親犯罪,家中兄弟姐妹皆被世代為奴為婢,當時奴才還小,到宮裡后大家都喊小石,久而久之就忘記原本的名字了。」趙小石語哽咽,目光望向遠方。

涑姬看著趙小石,心中隱隱約約有些難受,從小就獨自一人,受過那麼多的苦。

「擦擦吧。」涑姬將自己的手帕遞給趙小石。

趙小石愣了愣,「奴才哪能用姑娘的。」說完用衣袖胡亂擦乾淚水。

涑姬被趙小石滑稽的樣子都笑了。

「姑娘是奴才見過最漂亮的女子了。」趙小石獃獃的說,秦王宮美女如雲,唯獨姑娘令人難忘。難怪王會對她念念不忘,不止偷偷送琴,還每晚都偷偷來看姑娘,卻從不讓姑娘知道。

涑姬嬌嗔地瞪了趙小石一眼,「你懂什麼。」

「奴才懂得好好照顧姑娘。」趙小石憨憨地撓撓後腦勺。

「油嘴滑舌,快走啦。」涑姬不再理他,開始向星台走去。

「姑娘,等等奴才。」趙小石抱著琴,自然沒一身輕鬆的涑姬走的快,只得再後面笨手笨腳的追著涑姬。

雖不記得之前的事了,但對於古琴涑姬卻可以信手拈來,她想以前的自己定是個舞藝雙全的人。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涑姬歌聲伴隨琴聲緩緩傳到遠處,吸引了正在討論政事的秦轍與嬴政二人。

嬴政心不錯,對一旁的秦轍道:「走,今兒個給阿轍介紹個人。」

秦轍不語,隨嬴政一同離去,心思卻在想剛剛那道歌聲,那聲音他覺得好熟悉。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

原本自彈自唱的涑姬,看到遠處的二人,停下了歌聲,只是單獨彈著琴,微微低下的眸光中閃過一絲異樣。

一旁沉浸在歌聲中的趙小石並沒現什麼。

秦轍因心不在焉,慢了嬴政許多。

嬴政還未走上星台,涑姬便聽到他揶揄的語氣:「一日不見,如三歲兮,原來涑兒竟是如此想寡人。」

「呀!」涑姬心一慌,指甲刮斷了根琴弦。

嬴政快步走上星台,抓起她的手關心道:「怎麼了?」

涑姬紅著臉,搖了搖頭。

早知道會被他聽到,就不唱這歌謠了,這下可好,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了。

嬴政仔細檢查了,才肯鬆開她的手,「沒受傷就好,琴壞了就讓宮人拿去修。」

這時一旁的趙小石趕緊上前,「諾,奴才這就拿去修。」

嬴政心可是大好,並未為難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

趙小石走後,嬴政拉起涑姬的手,帶她走下星台:「給你介紹個人認識。」

秦轍站在星台下,看著自己的哥哥牽著自己喜歡的人緩緩而下,那刻他覺得天雷滾滾。

難道王兄要介紹的是她?

「阿轍,這是涑姬。」嬴政高興道,並未注意到秦轍悲痛的表。

「涑兒,這是我的弟弟,淮安君秦轍。」

涑姬行了個禮,「見過淮安君。」面色平靜的令秦轍心慌。

秦轍不知她是怎麼了,為何突然消失這麼久,再次出現卻是在自己王兄身邊。

「涑姬姑娘很像本君的一位故人。」秦轍用平靜的語氣道,面色也不如剛剛那般蒼白,畢竟不能在王兄面前失禮。

「大千世界何奇不有?」涑姬反問。

「如此來看,倒是本君失禮了。」秦轍突然笑道。

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何不願認他。

若還是看不出自家弟弟的反常,那嬴政真是瞎了。

嬴政危險地眯起雙眼,緊緊抓住涑姬的手,看來阿轍認識她,可那又如何,他看上的女人豈有讓給別人的道理。

「阿轍,也許你和涑兒之前認識。可是,現在的涑兒已經不記得之前的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寡人準備封她為夫人,寡人不管你們之前如何,但今後可是叔嫂關係了。」說完不等涑姬反駁就拉著她離開。

秦轍久久不能回神。

王兄要立她為夫人?他一定是聽錯了。

丹樂殿內,涑姬憤憤的看著嬴政,她什麼時候答應要做他夫人了?他能不能不要那麼自以為是!

「你們認識?」嬴政緊緊盯著涑姬,想從她眼中現什麼,哪怕是一絲猶豫他都不想看到。

涑姬揉揉被他握疼的手腕,不耐煩地說:「誰?剛剛那個人嗎?不認識。」

在涑姬快要被嬴政看得受不了時,他終於轉移目光,將手放到她頭上寵愛性地揉了揉。

「那就好。」

涑姬嫌棄地拂開他的手,嬴政不怒反笑:「哈哈,好好準備下,下個月正式封你為夫人。」說完曖昧一笑就離開了。

「喂……切,真是的。」涑姬氣的直跺腳,誰要做什麼夫人,她有同意嗎?不過,誰怕誰不就是個夫人嗎,做就做,哼!

「真是個霸道的討厭鬼。」對著嬴政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碧兮端著一碟糕點從殿外走來,正好看到涑姬正在抱怨,碧兮轉身就看到王的身影,狡黠一笑:「姑娘這是在說我們的王嗎?」

「我……哪有。」涑姬閃爍其詞。

碧兮放下糕點,掩唇偷笑。

「姑娘滿面春風,若是遇到了好事,可要與奴婢說說,讓奴婢也高興高興呢。」

涑姬嬌嗔地跺了下腳,轉身跑到內殿,這碧兮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不害臊了。

嬴政果真速度夠快,上午剛與她提過這事,下午就傳來旨意,說封她為夫人,下月初三行冊封禮。

是夜,涑姬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起身打開窗,夜風吹起殿內層層紗幔。

丹樂殿原本不是這樣的,是她說她喜歡屋裡掛著好多紗幔,風一吹輕飄飄的,很是好看,結果這話恰好被嬴政聽到,次日殿內便掛滿紅紗。

滿室紅紗,滿室榮華。

她不知自己該不該做他的女人,她雖然會因他心疼,因他心動,可她不確定是否在自己不記得之前的事的時候嫁給他。

她記得自己曾說,希望有一場難忘的婚禮,十里紅妝,八抬紅轎,風風光光的嫁。

做王的女人,她知道自己不會有那樣的待遇,而且還要和眾多女子爭寵,那真的是她要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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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笑來生不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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