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後事,他人了(LIAO)
昨天早上,林木勝被送往醫院搶救的同時,江染梅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市醫院,可還是沒能見上最後一面,醫生宣告放棄搶救的時候,倒是當著她的面說出來的。
當最後一點僥倖完全破滅時,林夫人的眼裡充滿死寂,全身像被抽掉了骨頭,癱倒在ICU的門前,一直陪著她的實習律師鄒格,趕緊上前一步彎腰將她扶住,口中不停喊著:
「師母,師母,你怎麼了。」
江染梅微微睜著眼睛,看著鄒格卻無力回答。鄒格手上用力想把他師母拉起來,可江染梅的身體軟塌塌的,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鄒格的手上,根本無法站立。鄒格趕緊一邊呼叫著醫生,一邊就近找了一張病床安置好江染梅。
斜躺在病床上的江染梅,髮髻上的絲網掛在耳邊,一隻手壓在身下,另一隻壓在自己的胸口,一隻腿掛在床沿,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鄒格站在一旁,焦急的注視著醫生。
為江染梅檢查身體的醫生,正著手用聽診器聽著心跳的時候,江染梅突然伸出右手攔住醫生,左手撐起身體,這個舉動把醫生和鄒格都嚇了一跳。沒等醫生開口,江染梅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謝謝你醫生,我沒事。」
被嚇了一跳的醫生很不高興的說道:
「有事沒事要檢查了,……」
「我說了我沒事。」
江染梅說完,不再理會醫生,而是對鄒格說道:
「小鄒,我的手機在哪?」
她順著鄒格手指的方向,從枕頭旁拿起手機,然後對醫生說道:
「對不起了醫生,我丈夫死了,我現在沒有比料理身後事更重要的事,其他都要靠邊。改天向您賠禮。」
說完后,沒等醫生回答,再次吩咐鄒格:
「小鄒,打電話給海佳禮服的小馬,要求她在20分鐘內送一套老林的衣服來市醫院,尺碼就按上個月定製衣服那個,就中山裝吧,內外都要準備,一套就行,我們出兩套的價格。好嗎?小鄒。」
看著鄒格點頭並拿起電話撥打后,她才拿起自己的電話,撥號后就放在耳邊,對面剛接通,她就說道:
「小慶,你爸心梗已經走了,我沒趕上,在市醫院。你聯繫弟弟妹妹,帶他們來見你爸爸一面。」
電話那頭的小慶聽到這消息,開始梗咽。她依舊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別哭,要像個男子漢。你還有弟弟妹妹要照顧,媽媽還要你照顧。」
小慶還在抽泣,她又補上一句:
「媽媽在醫院等你們,現在要去為你爸擦拭身體,換身衣服。」
江染梅掛掉電話,就看見鄒格已經在一旁等她,馬上問道:
「小馬那怎麼樣?」
「馬上就送來。小馬說她親自送過來。」
江染梅自言自語了一句,她有心了。然後問他:
「你帶著多少現金?」
「只有七百多,不夠的話,我下櫃員機取。」
鄒格不理解這個時候要現金有什麼用,還是回答了。
「夠了,拿700給我,我連衣服的錢一起轉回給你,一會還要麻煩你去接小馬。好嗎?」
拿著錢,江染梅裝進了坤包里,然後抬頭看了看,向門外走去。
鄒格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跟著,就在此時,一旁傻站了很久的那個醫生說了句話:
「不用要找護長,護工就可以做主,穿藍外套的,一人一百就足夠了。」
江染梅停下來,回身後很認真的說了句'謝謝',才轉身走出病房。
鄒格目送江染梅走出病房,才疑惑地問:
「醫生,這是做什麼?」
醫生搖搖頭,說了句少見啊,才回答:
「人死後的肌肉鬆弛,體內的排泄物噴出來,溫水擦拭是最好的清潔方式。還有,如果不快點換衣服,屍僵發生后就不好辦了。」
鄒格斜著眼睛望向醫生,用嫌棄的語氣說道:
「你們醫生,向來是這樣直言不諱的嗎?」
醫生笑了笑,捲起聽診器走了出去。
江染梅拿著錢,請了四個護工幫忙,將林木勝的遺體抬到一個僻靜的病房,換好全身衣物后,就一直坐在旁邊發獃。醫院方沒有按慣例,馬上將遺體送往太平間,任由江染梅一家人守在那裡,直到夜色降臨才用殯儀車運走,江染梅才帶著家人離開醫院。
當林家的遺孀和子女悲傷的度過這一難眠之夜的時候,林木勝已經開始了他的天外之旅。他聽到南天門的稱呼時,整個人露出一副傻相,急切的想聽到一個解釋。但道長沒有再說話,而是再次向前飛去。
一路上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色,沒有花草樹木,沒有想象中的亭閣樓宇,沒有鳳鑾輿駕的仙人,沒有玉樓金闕的富貴景象,到處是白色石頭,地面上偶然出現的些許白霧,大多數是從石頭縫裡冒出。沉重的心情是沒來由出現了,越往前走越是沉重。
孔道長止步在一座高聳的石山前,目光沿著層疊在一起石頭,一直望向山頂。
「凌霄寶殿,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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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勝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已經不想去理會了,他的心思被眼前的景觀震撼,只顧痴痴望著遠方,依然沒有盡頭的遠處,只有白色的石塊堆放在各處,看不到邊的石塊,以及看不到邊的白。
「天道消失了,秩序消失了,失去神力加持,這些東西與普通的石頭的唯一不同,就是這裡的器物來自上古時代。」
孔道長撿起一塊白石,喃喃自語。
林木勝看向道長撿起石頭的地方,眼尖的他一下子發現有個反光的物體,道長也看見了,他丟下石塊,俯身撿起托在手裡。
這是一個淺金色的小物件,只有掌心的一半大小,形狀很不規則,像是某件物品被砸碎后留下的殘渣,林木勝好奇的等待道長解釋,但道長一言不發,開始到處翻找石塊,試圖找到更多的此類物品。
當林木勝正在看著孔道長撿破爛的時候,眼前突然又閃過一道耀眼白光,他趕緊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重新站在太師椅跟前。
林木勝的心依然留在天上,腦海里只有白色、石頭和無垠天際,沒等他回過神,孔道長就說話了。
「這就是天庭的現狀,500年了,我始終找不出原因。不準提問,我聽說完。」
林木勝剛舉到一半的手就被孔道長制止了,道長無視林木勝悄悄做的鬼臉,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找到的那些,有些是先天寶物的碎片,有些我能辨認出原形,有些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曾經都是正神的法寶。還有些是寶氣神光之屬,」
沒等林木勝做出驚訝的表示,道長繼續說道:
「我花了100年光陰去找這些殘片,從三十六重天一直找到人間,期間遭遇無數邪魔妖孽,打過的架不計其數,有些贏了,有些輸了,修為跌落下來,78年前才稍微有所恢復。」
即使孔道長是用很平淡的語氣敘述著,戰鬥經歷也一筆帶過,林木勝仍然敏銳的感受到了其中的艱辛。孔道長當年可是因傷差點魂飛魄散,不得不閉關了1500年來修鍊,足以說明當年道長所受的傷有多重。剛從這樣嚴重的傷勢中復原,又繼續開戰,還是不計其數的戰鬥,其中的艱險更是不言而喻。不過道長不願意說,林木勝現在就不問。
林木勝正在想著自己的心事,道長已經在做總結。
「所以,我這次蘇醒后,得出一個結論,我不能再繼續孤軍奮戰,我要找到同伴,找不到的話,我自己教。放下手!別打岔!」
孔道長又一次喝止了林木勝的舉動,繼續按自己的思路說下去。
「你是我找到的第100個學徒,你很快就能見到那些師兄。在此之前,我有義務幫你了結紅塵事。一會我再教你一式控術,便於你快速行動,你學會之後我允許你回家看上最後一眼。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有話就說,快點!」
孔道長肯定是對林木勝動不動就打斷話的舉動,極為不耐煩,所以噼里啪啦的說完想說的話,才允許林木勝發言。林木勝也萬萬想不到,自己的試探性舉動,居然會鬧出這麼一種結果,這就有點自作自受了。但他也只感慨了一下子,學習新法術和回家看看,特別是回家這事,讓他百感交集,腦子裡一片混亂,完全想不到要說什麼,在孔道長的催促下,他終於問道:
「哪些是我能對他們說的?哪些不能說?」
孔道長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什麼都不能說,就憑你的修為,也什麼也做不到。這次見面,是你對自己人生的最後告別,是讓你安定性靈的必要過程。此後你不能聯繫他們。凡人有凡人的生活,你是鬼魂,有你自己的。人鬼殊途,無論何時都無法交集,你也不能妨礙他們。」
林木勝聞言分外失望,爭辯道:
「為什麼不能聯繫?他們是我的家人,我的至親。」
「你修鍊不足,就會侵蝕生人陽神元氣,奪走他們的精氣神,讓他們身體日漸虛弱,疾病纏身;你修為到了一定境界,陰氣充沛,就會壓逼生人的氣運,導致他們厄運不斷,無法善終。你選吧!」
孔道長毫不隱晦說出的後果,讓林木勝啞口無言。
三種選擇,無論選擇哪一種,都是對親人的傷害。兩害之下擇其輕,這樣看來讓他們陷於憂傷之中,反而是最優解。可是自己明明保住了靈魂,不算是完全死去。這種萬里挑一的際遇,站在林木勝的立場,卻無法與親人分享,來減輕他們的痛苦,對林木勝而言,何嘗不是折磨?
林木勝還是思來想去,還是不死心,小聲問道長:
「沒有兩全其美的了嗎?沒有其他機會?」
「有!」
「啊!」林木勝一陣驚喜。但道長的話又將他的心情拋下谷底。
「天道重整,三界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