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峰迴路轉

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我並非官迷，更不貪戀權力，因為我深知官場的兇險，真正的上位者必須如履薄冰，恍如刀尖上的舞者，一朝不慎，極有可能萬劫不復，這五年，我見過了太多因為放縱權力而鋃鐺入獄的鮮活例子。

然而，我又不得不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機會，唯有爬到一定的高度，才能積澱足夠的力量，才能徹底撥開父親生前的迷霧，我的立場就是如此的矛盾。

仕途每一步的升遷都與年齡掛鉤，一步跟不上就會步步跟不上，所以留給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好不容易出現的機遇，又被殘酷的現實擊的粉碎。

「秦川，其他科室的同事為了慶祝我順利拿下這次的名額，他們決定下班之後給我好好慶祝慶祝，要是你的內心足夠強大的話，不如一起去，好歹也能噌一頓飯。」從外面回來的沈妃，在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得意的笑道，言語中充滿了挑釁，眼神中盡顯鄙夷。

而我能做的，只是無力抬頭瞪她一眼，便再無其他反抗，因為我輸了，輸的很徹底。

就在這時，辦公室主任方凌走了進來，只見她站在入門處對我喊道：「秦川，韓部長喊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什麼？」我掙扎著從失落的情緒中抽出來，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追問了一遍。

韓朝暉雖然是政宣部長，是我們單位的直接領導，但同時也貴為市委常委，嚴格意義上來說屬於市委領導，在我印象中，入職五年，我好像從來沒被他單獨召見過，甚至連他辦公室都未曾踏入。

「韓部長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現在立刻馬上。」方凌扯著嗓子大聲嚷嚷道。

「哦！」我如夢初醒，趕緊起身。

韓朝暉的辦公室在我們這一層的盡頭，跟著方凌來到門口，她沖我努了努嘴，示意我自己進去，我沒有多想，由於門沒鎖，我徑直走入。

「韓部長，你找我？」來到韓朝暉的辦公桌跟前，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韓朝暉是土生土長的漢源人，我對他的印象很好，他為人隨和，性格爽朗，做事果斷，在體制內的口碑也很高。

韓朝暉身子往後一仰，上下打量了我幾眼，然後笑盈盈的調侃道：「怎麼，我看你情緒不是很高啊，不會是因為沒有爭取到這次的名額而受了什麼打擊吧？」

我無奈的笑了笑，算是給了他答案。

韓朝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想了想后說道：「秦川，我不瞞你，這次競選，你的評分最高，而且比第二名的沈妃要高出很多很多，當然，你在部里的表現大家也有目共睹，無論工作積極性，還是業務各方面的能力，都相當出色……。」

先抑后揚，這是領導們慣用的談話手法，先是將你一頓猛誇，正當你沾沾自喜時，又突然給你潑一盆冷水，把你澆個透心涼。

我就這樣安靜的聽著韓朝暉說話，只等著他說出諸如『但是』『然而』等轉折詞，聽了幾分鐘，卻見他都是在誇我，並沒有貶的意思。

「韓部長，您的時間也很寶貴，如果要批評就批評吧，我能承受。」我實在受不了這種鈍刀割肉的折磨，此刻，只希望韓朝暉要罵就痛痛快快的罵吧。

「批評？為什麼要批評你？」韓朝暉被我弄的一頭霧水。

「韓部長，既然我這次的評分這麼高，而且在您口中又這麼優秀，最後我卻落選了，想必是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所以就等著挨批。」我抽了抽鼻子，將心中的疑惑道出。

一聽這話，韓朝暉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了起來，片刻之後，他才說道：「秦川，你好歹也是西南政法大學的高材生，怎麼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呢，你落選並非你不夠優秀，而是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換做以前，我哪敢這麼冒昧的追問，但今天不同，因為情緒低落，很多事情往往會欠考慮。

「你被人欽點了。」韓朝暉怔怔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

「欽點？什麼意思？」我摳了摳頭皮，越聽越糊塗。

韓朝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又伸手指了指我說道：「你啊，這政治覺悟性也太低了，你想想，放眼整個漢源市，誰能有這個資格用『欽點』這個詞語呢？」

一聽這話，我不由得渾身一顫，戰戰兢兢的從嘴裡蹦出幾個字：「趙……趙書記。」

韓朝暉微微頷首，解釋道：「其實市委秘書長昨晚就跟我通了電話，趙書記欽點了你的名字，至於具體做什麼工作，你自己悟去吧，你今天的落選並不是你不夠優秀，而是另有用途。」

在弄清狀況之下，我心裡的疙瘩隨即解開，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因為興奮，有些口無遮攔的抱怨道：「韓部長，你們也太不厚道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白白鬱悶了一下午。」

「這個事情整個部里只有我一人知道，但是我想用不了多久，你秦川的名字就會在漢源市的官場徹底傳開。」

不等我有所反應，韓朝暉站起身走到我身邊，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悠悠叮囑道：「秦川，你在政宣部已經五年了，是時候挪一挪窩了，但是你要記住，市委辦不比政宣部，凡事一定要謹言慎行，還有就是伴君如伴虎，莫要大意。」

聽著韓朝暉的諄諄教導，我朝他深深一鞠躬，說道：「韓部長謝謝你，我一定會記住你的教誨。」

韓朝暉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去吧，市委辦馮主任已經在他辦公室等著你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出韓朝暉的辦公室，我乘電梯而上。

政宣部在市委大樓的三樓，而市委辦在七樓，這裡同樣也是市委領導的辦公區域，七上八下，當官的不都喜歡討一個好的寓意嗎，嘴上念著唯物主義，實際很大一部分都是唯心主義。

去市委辦具體做什麼工作，韓朝暉雖然沒有明說，而是讓我自己去領悟，最後他又說了一句伴君如伴虎，其實我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再結合眼下的情況一分析，答案就顯而易見了，趙江河空降漢源已經兩個多月，但秘書的人選始終沒有落實，所以我調到市委辦的任務只有一個，那便是一把手的秘書。

只是我非常不解，一把手的秘書那可是多少人做夢都想得到的美差，怎麼突然就砸到了我頭上呢，莫不是我們老秦家的祖墳真的冒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