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在世界中心呼喚愛(7)
上方的巨型鐘錶顯示過去了半個小時。
他捧起了地上那堆小小的骨灰。
冬妮婭從未進入過人類社會,不過是一個對社會認知尚不清楚的懵懂少女,仇恨也只會顯得單純而野蠻;剛才那番抽絲剝繭的怨懟,不像是她會說出來的話。
有人在操作她?
「人之巔」這東西太不可捉摸,楚斬雨以前和它接觸過一回,但是始終不知道它位於哪裡;如今這次接觸,讓他明確了第四支配者的組成來源。
確實是對社會和世界徹底失望了的人類,其他人只要存有一點對未來的期望,就不可能真正融入這個怪物身體里。
但是這種集群的意識,不可能沒有主要控制,不然只會是一盤散沙,不足以形成支配者的能力……想著想著,楚斬雨內心逐漸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冬妮婭對這個世界的詛咒讓他也心驚膽戰,因為如果這個世界毫無缺點,他聽了這話只會一笑而過,但是這個世界的確遍布死亡和惡意,冬妮婭只是沙海一粟。
在她長大以後,逐漸意識到自己經歷過什麼后,當她回想起自己經受過的侮辱和踐踏時候,活著和死亡無非是形式的差別。
這個世界上有英雄,也有小人,更多的是普通人,凡人的邪和善都強得不可想象。
拿科研部,尤其是培育中心舉例,為什麼他們做的是造福全人類的事,卻陰暗地踐踏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
明明他們深知自己的敵人是誰,為什麼要對這些無辜的孩子施以噁心的行為?
楚斬雨從未經歷過無法反抗的暴力,正常人看到他都是或欣賞或崇敬,心有不快也只能暗地裡指責他,所以他很難站在那些真正孤立無援的人角度去看待他們。
為什麼實驗體以女性居多?起初他以為是女性實驗接受度比男性更好?實際上有一部分是滿足某些人見不得光的陰暗慾望。
楚斬雨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對科研部的總體印象並不好,儘管他們做了很多研究成果,內部的魚龍混雜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部分研究員打量那些溫順,嬌弱的,懵懂無知的女孩,像是鬃狗圍著新鮮血肉的屍體打轉,不是以同為「人」平等的目光看待她們,而是看著可以隨意調度的物件。
儘管明文規定不允許用作除研究之外的用途,可是有利益就會有犯罪,這些無知又嬌嫩漂亮的實驗體男孩女孩們,每一塊血肉,每一塊器官,他們都恨不得榨乾最後一滴油水,才能讓他們死去。
不是沒人想過查一查,只是這裡面涉及的人太多,牽扯的關係也複雜,水太深,這要是查起來得沒完沒了,一個不小心,還容易把科研部從上到下的人拉出去槍斃一遍。
看到那麼多實驗體經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外表再鎮定,楚斬雨內心何嘗不是心如刀割,只是現在異體也在進化和更新,所以抗體等藥物的升級換代實驗,人造戰士的流水線量產計劃,一刻也不能停。
冬妮婭聲嘶力竭地問他為什麼,憑什麼的時候,楚斬雨沒有什麼答案;赫柏計劃帶來的人體實驗,既不完美,也無道理,但是是目前最高效率的方式。
幾乎全人類都不知道,文明的火種延續至今,三大基地是建立在無數還沒活明白就死去的孩子屍骨上的。
「我深愛的這個偉大的世界,卻如同遊戲一樣荒謬啊。」
他鬆開手,憑依骨灰消散在空氣中,他張了張手指,似乎要挽留殘存著她氣息的最後一縷悲風:如泡沫一般消散的天真少女,是這個世界辜負了你,我會永遠把你留在記憶的深處,願你和無數的孩子一樣安息。
楚斬雨推開科研部監控室的大門后,原本不記得他的大家忽然感覺腦海里又想起了這麼個人一樣,紛紛上前恭敬地和他打招呼;楚斬雨看著他們迷惑的神色,問道「你們有看到陳清野陳組長嗎?」
「他剛剛來過這裡,忽然要查監控。」
「現在人呢?」
「不知怎麼就暈倒,然後送到醫務室去了,現在還沒醒過來。」
身體沒問題就好,楚斬雨點了點頭,轉身準備去醫務室看看他,走到門口時,他察覺到了一直停留在身上的異樣目光。
「你們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沒什麼……」監控室的人扶了扶眼鏡,面露尷尬,勉強遮掩起沒收好的眼神,「就是感覺好像是平生第一次看見您一樣。」
他現在感覺自己明明知道楚斬雨這麼個人,也有對他的記憶,但是在印象里本來應該非常熟悉的記憶,竟然有些陌生和新奇,就連那張臉都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楚斬雨一曬。
陳清野突然昏倒迄今未醒,醫療室里的醫護人員忙得跟前趕后,論焦急程度,只有當年馬皇后病重時被朱元璋九族剝離術纏繞的太醫們能與之媲美。
別說你是什麼統戰部少將,哪怕是軍委的負責人們全部到場,也別想進來湊熱鬧添亂子,楚斬雨只好退而求其次,直奔長椅而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心繫老友安危的斯通也被轟了出去,蹲在外面的長椅上抓耳撓腮,看著他們忙來忙去的樣子,心裡很是火熱,也想助他們一臂之力,奈何他的專業不對口,徒幫倒忙。
「斯通博士?」
楚斬雨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斯通睜著眼睛掃了他一圈,那目光有些奇異,和監控室那時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怎麼感覺我今天才認識你一樣。」斯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什麼意思?」楚斬雨眉頭輕皺,這是第二次有人這麼說他了。
「說不出來,硬要我形容的話,就像我失憶后吃藥恢復記憶想起了你這麼個人一樣。」斯通絞盡腦汁地形容著,「就是我今天看到你,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楚斬雨一言不發地給統戰部打了個通訊,發現竟然沒接通,顯示的是空白頻道。
奇了怪了。
他想了想,心裡那種詭異的感覺依舊揮之不去,楚斬雨斟酌一二,告訴醫護人員陳組長醒了之後請務必告訴他,他決定先回統戰部看看情況,半個小時只是看起來短。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今天科研部吵鬧聲和安靜對比鮮明,更甚往日。
門口打著瞌睡的看門人七老八十,站在門口的哨兵見楚斬雨邊穿外套邊走過來,趕緊上前想搖醒那看門人,楚斬雨卻按住了他們的手,放緩步子走了過去。
他都生怕自己哪步踏重了,一不小心把這位老人踏走了。
「找人換了這位老人吧。」楚斬雨認出他們身上是統戰部士兵的衣服,便吩咐下去,「哪有一把年紀還在門口看門的。」
「是……陳旭然老教授。」哨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看我們站崗太累,非要替我們看會門,讓我們歇去。」
結果自己睡著了。
楚斬雨上前看了兩眼
「他讓你們歇著,你們就真歇了?你們倆的上頭負責人哪位?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請他來我辦公室喝杯好茶。」楚斬雨眯著眼睛打量他們,給後者掃得滿頭大汗。
「這…這老人家犟起勁來……」
他們看到這位年輕的楚少將目光飛快地掃過他們銘牌上的軍號,笑眯眯地解釋自己只是開個玩笑,然後轉身走了,外面等候許久的車裡鑽出助理,為他打開車門。
臨走之前,楚少將還搖下車窗,摘下帽子對他們打了個招呼,看起來心情不錯。
那一刻,兩位士兵的眼前瞬間浮現各大帶頭人做俯卧撐,仰卧起坐,單杠雙杠負重跑五千米的雄偉英姿,以及「各位尊敬的領導,各部門的戰友,以及不同單位的先生女士們,在這個沒有鮮花與榮譽,只有我們無盡悔恨和淚水的舞台上……」
他倆演講稿怎麼寫都快想好了,這時旁邊一個人捅了捅另外一個人的胳肢窩。
「別影響我,我在想怎麼回去懺悔。」
「不是不是,你看那陳教授,是不是睡的有點太久了,都過去十五個小時了。」士兵有些奇怪地說道:「該醒了。」
兩人對視一眼。
他們忽然同時背著槍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