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換個人
堂屋其實就是一間存放雜七雜八東西的屋子，屋子中間有一張木桌，桌上放著幾個梨子魔芋。
趙凌一看到這些梨子上坑坑窪窪的就知道，這是趙家梨樹上掉下來的殘果。
梨樹就在這房子背後的一塊地里，這棵樹很爭氣，結的果子又大又甜，水分還多。
每年趙母會將成熟的果子摘下來，讓趙凌背到集市上賣，那些成熟掉落的賣不出去的就自己吃。
不過趙母會特意挑幾個漂亮飽滿的留著趙楷和趙芸吃，趙凌老實，儘管是他獨自背著去賣，但他只會吃趙母給他單獨裝的摔壞的那幾個……
收回思緒，趙凌抱著『歪瓜裂棗』梨走到了屋裡。
六嬸不知道對趙母說了什麼，趙母的表情有些複雜，既高興又遺憾，就好像是領養的孩子考試考得比自己親生的孩子好一樣……
「他六嬸你是說，你們主人家真的要資助三兒上學？」
六嬸一拊掌，抑制不住的興奮。
「那可不是，三娃子救了我們老闆的寶貝疙瘩呢，老先生說了，他做主，三娃子這高中三年的學雜費他都包了，要是三娃子爭氣考上大學，也一樣供得起！」
六嬸說起這事滿是羨慕，畢竟現在讀書是真的費錢，老趙家可是三個孩子都讀書，現在能解決一個，應該是大好事。
聽見六嬸的話，趙凌挑了挑眉，他走進去將梨放在桌上，乖巧的走到一邊站著不動了。
趙母看了一眼小兒子，面上也跟著訕笑，但隨即露出猶疑的神色。
「怎麼了這是？芬姐，你是不是不相信啊？嘖，你信我，我還能唬你不成。老先生已經找人給學校打過招呼了，你不信你讓你家老大問問學校里的老師。」
六嬸以為趙母是擔心真偽，忙信誓旦旦的說道。
趙母眼神閃躲，突然讓一旁的趙凌出去幹活兒。
「三兒，你…你去給院子里掃一下，雞屎都鏟乾淨。」
趙凌聞言垂眉順眼的哎了一聲，拿著門口的掃帚走了出去。
他想，趙母的神色不像是懷疑徐家資助的真偽，支他出來，應該是要說的事對他不好。
趙凌拿了掃帚沒有馬上去掃雞屎，而是有一搭沒一搭在門口掃灰塵，他耳力不錯，這個距離其實也能聽到一些屋裡的聲音。
趙母不知道門外小兒子在留意，但她還是下意識的放低聲音，對著六嬸問道：
「他六嬸，你們主人家這個資助……可以換人嗎？」
六嬸沒有聽懂趙母的言下之意，還以為她是不要資助，立即皺緊眉頭不理解的看著趙母。
「換人？芬姐，你、你咋想的？這是天上掉的餡兒餅你都不要？」
六嬸是真的不懂，孩子有書讀不是好事嗎？怎麼趙母要把這事往外推。
趙母急忙解釋：「不是，不是不要，我的意思是不資助三兒，換成資助他姐姐，他哥哥也行！」
門外，趙凌聽見趙母急吼吼的解釋頓時沒忍住冷笑了一聲，他知道這具身體在這個家裡不受重視，但他現在懷疑這小子不是親生的。
屋內六嬸也懵了，六嬸沒想到趙母是這個意思，她聽明白后往外看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趙凌。六嬸臉上帶著驚訝，沒等她說話，趙母繼續道：
「他六嬸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兒成績不好，這孩子不是讀書的料子，幹嘛要浪費這麼好的機會，不如……不如讓給他哥哥姐姐。」
六嬸的表情並沒有因為趙母的解釋松泛，她心裡生出一些複雜的情緒。
趙家偏疼兩個大孩子的事其實周圍鄰居都看的出來，平日里只看得見最小的趙凌幹活兒也就算了，就是兩個大人在外面也都是誇老大老二的多，一提起趙凌就說這孩子木訥不聰明……
可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嗎？況且趙凌這孩子成績可能差點，但這孩子懂事啊，這次的機會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小三娃拿命換來的。
六嬸想到趙凌，面露不忍，對趙母的提議也就打心底帶了不贊同，她斂了笑，臉色不太好的說：
「芬姐，這可能行不通的，我不是說了嗎？老先生是為了報答三娃子救了楠楠，你要是想著把這份功勞挪給你們家老大老二…那人家這報恩的目的不就沒達到嗎？搞不好到最後什麼也沒了。」
六嬸現在愈發心疼趙凌，擔心趙母真為了讓小趙凌打工掙錢拒絕資助，她想了想，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解：
「要我說，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這三娃子有免費的書讀是多好的事，你也別想著讓他打零雜工了，掙不了幾個錢的。現在外面招工人家都是要年齡合適，還要識字的。你還不如讓三娃子多讀兩年書，年歲再大點，到時候就算他成績不行，年紀也夠了。」
六嬸一邊說一邊觀察趙母的表情，見她臉上流露出鬆動，又加了把勁道：
「而是你現在讓他去鎮上做工，家裡這堆活兒你一個人乾的過來嗎？三娃子在家一邊念書一邊幫把手，這樣你也輕鬆一點不是。」
六嬸說這些話時看著趙母逐漸認同的眼神，她心裡卻越發替趙凌心酸。因為趙母不否認她的話就說明這家裡除了趙凌，是沒人幫她幹活的。
院子里趙凌聽了個七七八八，心裡也和六嬸產生了共鳴。在趙凌的記憶里，他的哥哥姐姐永遠是乾乾淨淨的坐著看書寫字，不像他，放學了還要幹活兒，就這成績能好才是怪事。
趙凌搖頭嘆息，隨即又想到現在要接手這憋屈生活的人變成了自己，頓時心梗了。他看著面前臭烘烘的雞屎堆，嘴角抽搐了兩下。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趙凌前世並不是生來就錦衣玉食，可苦了那麼久，他已經習慣在郡主府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享樂日子了，這突然又要入泥潭，著實讓趙凌掙扎。
他瞬間有點想讓六嬸別勸趙母了，實在不行，他去鎮里打工也可以，畢竟不用跟這些雞鴨豬的打交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