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遙星（一）

某次艱巨的任務后，國君直接批了大部分指揮官和特殊解構體幾天的假期。

外勤是不用出了，只剩下積壓在案頭連篇累牘的文件。放假是不可能放的，只有補補平時黎玥來不及處理的文書才能勉強度日。

「果然只有處罰放的假才是最好的。」

天吳龐大的身軀坐在工作台前，正在一份份地完成文件，黎玥五分鐘前嫻熟地去後勤部申請大門保修單簽字了，至於為什麼……

「按照既定規律，指揮官應該還有兩分鐘回到休息室！」

朝氣蓬勃的機械少女坐在一旁，五分鐘前，子薇又又又又一次轟開了監兵小隊休息室的大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確實是子薇的作風，但沒有人說過這個「聲」只能是說話聲……

…………

「所以，今天子薇是指揮官的助理哦，那麼……」

子薇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子薇，前來報到！指揮官有什麼吩咐嗎？」

黎玥一臉無奈地看向天吳，後者虎臉上儼然一副「習慣了」的表情。

「子薇，今天的助理是我。」

天吳指了指手上的文件，不過大老虎這並不是想給子薇澆一盆冷水。

「不過子薇應該不是奔著處理文件來的吧？」

「哎嘿，被發現了，子薇是有事想請指揮官幫忙啦。」

被點到的黎玥一臉疑惑地看著子薇。

「是什麼事？」

「通過對目標人類的語氣和體溫變化分析，目標人類繼續當前工作的期望值為0.54％。」

陌生的，帶著滋啦滋啦電流聲的機械語音在走廊上回蕩，乍一聽還挺有可能唬到人。

「這是？」

「哈哈哈，指揮官，天吳大哥，是不是歡寶嚇到你們了？」

看來子薇並沒有徵得休息室主人也就是黎玥同意的意思，自顧自地將一隻體型龐大的「辦公椅」拖進屋裡。

「你說的歡寶，不會就是這個椅子吧？」

「大哥，這一眼就能看出來啦。」

只是，這個「歡寶」，主體確實是辦公椅沒錯，只是周圍被連接了各種龐雜的電路、屏幕和操作台。

陳舊的部件、凌亂的漆面、斑駁的銹痕……

黎玥只覺得這更像是某台幾世紀前的廢舊載具駕駛位被子薇整個摳出來搬到了這裡。湊近些還能發現其中一塊小電子管屏幕上有一張熒綠慘淡的笑臉在對著一人一虎閃動。

「為什麼…總有種刑具的感覺……」

「什麼呀？！指揮官你在想什麼啦？！」

「歡寶是一款真正人性化的智能虛景座椅，子薇小姐製造的為您二位增添樂趣的好孩子，希望你們能喜歡。你們好，黎玥、天吳，你們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們，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歡寶，還學會搶答了嗎？！」

歡寶發出一連串下降的電流音，屏幕上的熒光眼睛也垂了下來，顯得既委屈又沮喪。

「滋啦滋啦——噠，歡寶錯了，歡寶是好孩子，不可以搶子薇的話。」

「咳咳咳……總之就像歡寶說的那樣，它可以幫助子薇復現出任何場景。」

「你是說……VR？」

「不止是VR那麼簡單啦，實際上子薇已經向自己的一部分智慧借給歡寶了，所以……歡寶能做到許多現在的VR設備做不到的事情哦！」

不過眼前這「頗有時代感」的器具……

「九龍古國的物資管理好摳門，子薇所有的物資申請都被打回來了。子薇，把廢品站都翻了個底朝天，才給歡寶拼湊出了足夠的算力。那麼，指揮官還記得之前和子薇的約會嗎？」

聽聞此言，黎玥瞬間感到頭皮發麻，這話題頓時喚醒了少女內心的回憶………

『第一站！旋轉木馬！聽說騎著騎著會飛上天哦！』

『第二站來鬼屋吧……不過靈魂這種東西一點都不現實呀。』

『第三站來過山車吧，中途軌道會直接斷掉超刺激的！』

『雖然全部玩到中途就報廢，不過指揮官挺喜歡的，還是超有意思的！』

…………

自己當時，真的露出的是能和「喜歡」搭上關係的表情嗎？黎玥瞬間否定了這個想法。感受到子薇熱烈的目光，只能沉痛地點點頭。

天吳看著黎玥的表情，加上子薇的個性，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子薇記得很清楚哦，但是！還不夠！！雖然和指揮官的約會很開心，但子薇總感覺缺了點什麼。在一番思考之後，終於，子薇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

「因為，約會的地點不對！之前在資料庫里看到的約會地點都是沙漠、影院、街道之類的，但現在這些幾乎都沒有了。所以，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子薇特意做出了歡寶。子薇在歡寶裡面添加了很多想和指揮官還有大家一起玩的地點，總共有……有……有多少來著？」

「報告，子薇向歡寶的儲存器內總計載入了處地點，種氣候環境以及種突發事件。」

「欸？子薇有存這麼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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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吳還是捕捉到了一些他認為不對的語句，開口打斷了子薇接下來的話語。

「子薇，你剛才說歡寶是你添加的是想和『指揮官和大家』一起玩的地方，你的意思是，不止是黎玥會體驗？」

「噹噹，恭喜大哥答對啦，歡寶可以供三個人同時使用哦，雖然，裡面只允許一個人坐著，不過這是誰都能用的哦！」

「可是約會不應該是兩個人……」

「哎呀，哪有那麼多七七八八的規定，子薇說的就是對的，指揮官趕快坐上來吧！大哥的話，就只能委屈一下和子薇一樣坐到別處了。」

天吳聞言，搖了搖頭，畢竟，虎爪上的文件還多著呢。

「我就暫時不來了，畢竟文件多的很，有些是限期限的，不及時完成上面的人就要爆粗口了，先和黎玥玩吧，我處理完再來。」

「………好吧，看來多半是跟後勤部那些兇巴巴的老太婆一樣的上級了，算了算了，那指揮官快坐上來吧！」

子薇拍了拍歡寶，那處刑椅，啊，不對……應該說是辦公椅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微弱的電流從胡亂交叉的管線中一閃而過。

「?」

電子屏上露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笑臉，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但眼下，文件有自己的大老虎幫忙處理，再看向子薇那期待感滿溢的眼眸，黎玥實在狠不下心來拒絕。

只能「被自願」地來到歡寶上，天吳還是擔心地問了一句。

「子薇，這個東西應該不會對黎玥有什麼負面影響吧。」

「放心吧，絕對沒有物理層面上的影響的，相信我。」

「………………」

青虎拍了拍黎玥的肩膀，「自求多福」的表情浮現，隨後在兩人的注視下，黎玥戴上了那個全覆蓋的金屬頭盔。本來這椅子坐著其實還不賴，不過也僅僅只持續了那一刻罷了。

目之所及的所有光線都如同被黑洞吞噬般瞬間亡溺於黑暗，鐵鏽的腥氣緩緩自頭盔內部蔓延，隨後順著鼻道和神經「綻放」於大腦。

「指揮官，準備好了嗎？」

傳入金屬頭盔的說話聲。在鐵臂上來回碰撞反射，形成嗡嗡的迴音，衝擊著黎玥的顱骨。但是來自機械少女的雀躍和迫不及待卻清晰地傳遞給黎玥，那語言中的波動是那般強烈，反而安撫了黎玥的不安。

來都來了……

人類少女深吸一口氣，慷慨赴死一般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豎起大拇指。

「那麼，連接開始！指揮官，我們那邊見了。」

「等我把文件處理完再來陪你。」

熟悉的兩個人，不同的語句，在到達黎玥的耳朵后，瞬間被碾碎。隨後是一陣悠長的嗡鳴，一種不可言說的推背感從座椅中迸發而來，意識彷彿在深空中一陣狂飆，隨後撞進大片大片的白光之中。

連同覆蓋在手上的，粗糙而又溫暖的毛絨絨的虎掌帶來的觸覺一併土崩瓦解。

…………

「所以這個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啦，子薇什麼時候騙過人，倒是大哥你，竟然這麼不相信我嗎？」

「這個……我只是有些刻板印象而已……」

刻板印象並不是指子薇欺騙過其他人，恰恰相反，這位機械少女待人非常友善和誠懇，以至於有時候，她會送一些自己認為作為禮物再合適不過的東西。

不過嘛……監兵小隊休息室的大門這幾年來已經換了27次了，損毀方式包括但不限於：子薇拿電鋸直接切割，高能火炮轟炸，以及從內而外引發的爆炸………

為此，黎玥硬生生下單了十幾個防爆箱，每一個可能跟子薇有關的東西都會被放到改造好的防爆箱裡面隔空進行拆解或者分析。或者先交給自己那個損友拆開，炸的是別人的門不就等於變相保護了自己的門嗎？

經過統計，使用以上方式成功使大門損毀率較去年相比下降了15個百分點。因為子薇的新思路總比他們的方法要多得多………

「這次真的不會啦，相信我。」

「沒事，轉念一想，倒也還是有那麼一點好處的，畢竟都已經被後勤部那些傢伙罵出抗體了……」

「啊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