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小狗,乖一點
這約二十多平方的暗室,因無邪暫時住在這裡推算的想法。
無論是牆壁的塗漆,還是四周的裝飾,都極盡簡單潦草。
頭頂除了一盞白熾燈,房間里一桌一椅一沙發別無他物。
房間里冷颼颼的,燈光算不上昏暗。
當夜幕降臨,周圍一片黑沉,除了地下室一點清冷的光,四周猶如黑色的巨獸,吞噬了靠近它的一切。
越是如此,無邪越覺得自己似身陷於迷宮,方以為找到了出口,探頭一看,卻仍舊是處處迷霧。
但他心性堅韌,牆壁上地上桌上都是推算的紙張。
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猶如鬼魅橫行。
無邪靠著本身的意志,他真切的抱著解救九門和小哥的真心,奉獻了自己。
他得知自己名字真正含義的那一刻,跪在無老狗的墳墓前痛哭。
從那一刻起,他失去了天真的資格。
他把自己關在這暗黑的環境中不斷推算,不斷的吸取費洛蒙。
九門和張家背後,一定還有更可怕的勢力隱藏在其中。
鑽牛角尖不是無邪的作風,想不明白的事情暫時壓下。
只要他活著,不斷推算待日後總會有明白的一天。
儘管腦中萬般思緒,現實中卻只過了一瞬。
注射了費洛蒙之後,靈魂似乎脫離了肉體,變成了一片羽毛,漂浮在空氣里。
無邪頭腦都變得暈乎乎的,有尖銳的東西刺進了脖子里,有什麼東西順著那裡一股股的注入了進來。
是不認識人的記憶,順著血管流動著。
無邪微微顫抖著身子,什麼也不想去想,隨著那液體在體內爆發。
他注射了許多次,身體敏感度提高了十倍不止,俏臉早已經一片酒醉似的酡紅。
但是這樣還不夠,要更加的、更多的、更強烈的記憶,在其中尋找有用的信息。
弱小的人類,承受著從古到今積攢到現在的、濃稠而黑暗的慾望。
人類的慾望好可怕,可他不能退縮。
習以為常的無邪兩眼無神,鼻血順著嘴角流下也不知道。
超越人類承受極限的記憶開始蔓延,他的身體像煮沸的滾開水似的,燙成了一團漿糊,只有靠在冰冰涼涼的地上緩解一二。
無邪喃喃的哀求著,仰面朝天看著頭頂刺眼的燈光。
可命運似冰冷的鐵索,把他整個人環抱著禁錮在了殘忍的現實里。
江南念就是此時來到了無邪的身邊,居高臨下悲憫的俯視著螻蟻般的人類。
那是一張極盡妍麗風流的臉,彷彿人間所有的絕色都描摹進她的月色里。
即便只是眼波輕轉,都漾出數不盡的春色。
她嘆息著:「無小狗,失去了天真,是真正的無邪了…」
此時,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陌生人的思維源源不斷的湧入了大腦,過多的意識差點沒讓他崩潰。
之前,張家人說了奇怪的話,他的爺爺和他們自顧自的訂下了約定。
她走了,張家人和黑瞎子自顧自的對他進行殘酷的訓練,自顧自的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無邪了解這些的同時,也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了他名為無邪的可怕和悲憫。
他不能反抗只能向前,在幼時便被種進了靈魂里。
他雙手撐在地上粗喘著氣,此時此刻眼睛因為長久的隱忍而略顯通紅,沉重的呼吸聲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內此起彼伏。
血從鼻子里往下流,瞳孔里是一片渙散。
無邪掙扎著想要站了起來,卻沒有力氣隻眼神兇惡,呲著利齒嗬氣。
江南念見他那削薄的紅唇開開合合,卻辨不清他在說什麼,無邪腦中像籠上了一層迷霧,暈乎乎的,只知道傻傻的盯著眼前的人。
「小月亮…」
「你來了嗎?」
「你來看我嗎?」
「不要看…小狗很難看…」
「我好沒用…小哥還等著我…」
「九門還等著我推翻一切…」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
「小月亮…我好想你…」
他好似沒感覺到自己的異樣,烏木似的細密的睫毛輕輕顫動,在眼裡投入一片陰影,那瞳孔的蜜色,更加濃稠了。
可再這樣下去,他不一定能剋制住。
他認為是臆想中出現的女子沒有如同往日那般離開,只蹲在下身。
江南念微微皺了眉,輕描淡寫的用一隻手,直接把無邪摟到自己懷裡。
「無小狗,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胖子總說天真是清新脫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
如今他要看見了,指不定說你是從泥坑裡爬出來的小狗崽子。」
無邪雖睜著眼,但卻一片迷濛。
江南念含著笑意拿著手帕輕輕為他擦拭鼻血。
「無小狗小時候長得好看,長大了還是這麼動人。」
「無小狗,潘子成家了。有孩子了,他不會變成你心中逾越不了的那座山。」
「胖子也留下了雲彩,有了一個女兒,他很幸福。」
「曾經無人可依的小花也長大了,他撐起了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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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也不會怪你了,她的奶奶可以入土為安。」
她抱著他,好似比冬日的陽光還要暖和。
女子笑意盈盈戲謔著:「可是我的無小狗,這麼狼狽,怎麼辦呢?」
女子聲音又輕又軟,在這暗沉雜亂無章的小房間里卻也動人,直聽得酥了半邊身子。
「小月亮,你不要我?」小狗委屈可憐抓著她的衣袖。
彼時無邪還不到而立之年,此時俊秀的面容卻籠著揮之不去的陰霾,目光沉鬱帶著從前沒有的神色。
「那麼…」江南念拖長了聲調,手輕輕按在無邪的額頭上,有趣似的笑了起來:「我來幫可憐的小狗一把吧。」
九門眾人,各有各的難處。
沒一人活得自在,若是不除掉背後的敵人。
三代都未終結,所有痛苦到此為止吧。
男子好似找到了避風港,低低的道:「小月亮,我好痛苦啊…」
「你是如此的真實,是夢嗎?」
「是夢也好,幸好你不在,不用面對這種痛苦…」
「夢醒,你就走了。就讓無小狗在夢裡和小月亮多待一會吧,我好想你…」
「夢裡我做小月亮的無小狗,夢外我只能是沒有弱點的無邪…」
沉浸在混亂世界理不到頭緒的無邪絮絮叨叨訴說著他的真心話。
江南念怔愣了一下,卻什麼也沒問,只是抬手輕輕地擁住了腿上的無邪,任由他在自己懷裡,無聲的放縱自己的脆弱。
她一下又一下安撫著懷裡的人,又低又軟的聲音念著一起讀過的那首《山中》。
庭院是一片靜,
聽市謠圍抱;
織成一地松影
看當頭月好!
不知今夜山中
是何等光景;
想也有月,有松,
有更深的靜。
我想攀附月色,
化一陣清風,
吹醒群松春醉,
去山中浮動;
吹下一針新碧,
掉在你窗前;
輕柔如同嘆息
不驚你安眠!
詩人看到昔日戀人憔悴不堪,回到寓所后,在一片深夜的靜謐之中,寫下了這首膾炙人口的抒情詩。
無邪心煩意亂的內心就此慢慢平復下來,好似痛苦也在她掌中慢慢散去。
夜深了,不遠處的城市依然喧囂。
有人獨自徘徊在一地松影的庭院中,仰望明月,思念山中人。
無邪聽著從前抱著她一起讀過的詩句,低低笑了一聲方著:「他希望山中「也有月,有松」,也希望山中的夜「有更深的靜」,只有「你」在。」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攀附月色,化做一陣清風,到山中守護意中人。
女子只是溫柔的對著懷中的無邪嫣然一笑,撫著他因沒休息好此時臉色略顯蒼白的臉。
「我的無小狗還真是一個詩情畫意的江南小郎君呢!」
「小月亮…別走…」
「乖。」女子帶著香氣的吻落在他眉心,安撫著他。
「小狗乖,睡吧,我不走。」
我是為你來,我會陪著你。
直到你們都不需要我為止,所以可憐兮兮的小狗快快睡覺吧!
懷裡的人慢慢闔著眸,屋內的光打在他那張溫良潤雅的臉龐,嘴角勾了一點弧度。
有潔癖的女子把懷中很久沒有睡好的小狗放在沙發上,趴伏在他身側一遍又一遍的看著他整理的那些圖紙。
江南念一手安撫著他,一手持筆在錯誤細微的地方寫下和他一模一樣的字跡。
天光大亮之時,江南念俯下身和他告別。
輕輕一個吻,她溫柔的說著:「我的小狗,下次來陪你。」
許久,無邪揉了揉眉心,可很快他的目光到處尋找她的身影而陡然一沉。
女子早就沒有了去向,只余他低低自嘲的聲音迴響:「果然,只是夢啊!」
碎碎念:徐志摩的那首《山中》意境很美。
恰似無邪和小月亮的結局,一切都在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