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最後一次早朝

豫添這邊暫時按捺下來了騷動的心，可龐瀚那邊卻是越來越坐不住了。

相比於齊依雲對豫添的種種針對性削弱，對龐相上的手段也是一點不少。

有言官突然參了吏部侍郎賈高郎一本，說他結黨營私，買賣官職，貪腐成性。

齊依雲當即命大理寺查辦此案，當晚就把賈府給查封了，從賈府搜出了白銀百萬兩之巨。

這下賈高郎可真是有口難辯，百萬兩白銀充入國庫，賈高郎亦是直接鋃鐺入獄。

大理寺連夜突審，從賈高郎的口中翹出了一份名單，皆是經過他手買賣官職上去的官員，數量達到了上百位。

上至朝中三品大員，下至地方縣令，反正主打一個見錢眼開，有錢就給上。

當然，其中還有一部分是朝中大員打了招呼之後，通過關係給破格提升的，這類官員也是不少。

這一通牽連下來，直接被捕入獄的官員達到了四十多人。

其中多數是龐瀚這個派系的，他的門生、心腹，一下子被抓了一半，而且還都是關鍵職位上的。

這事沖著誰來的，不言而喻。

龐瀚知道齊依雲和陛下可能會對他動手，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而且手段如此犀利。

大理寺那邊他本來是有幾手棋子的，可在動賈高郎之前，就已經被齊依雲除掉了。

現在龐瀚最擔心的，便是那些被抓的官員們，最後會羅織成一張大網，把他給兜進去。

龐瀚很確定，這般縝密的計劃，這般雷霆的手段，絕對是出自陛下之手。

躺在寢宮之中的陛下，終究還是對他動了手。

短短三日時間，朝中百官被拿下了數十位，上早朝的時候，殿上都空落落的。

百官人人自危，都明白這是陛下要弄龐相，恨不得當場割袍斷義，和龐相劃清界限。

第一批被拿下的，皆是把持著緊要位置的官員。

而且齊依雲很快就命錢廣提拔了一批新的官員上來，接替了那些官員的位置。

新老接替的速度很快的，而新提拔上來的這些官員，顯然都可以被認定為長公主一派的。

就這樣，通過一輪清洗，齊依雲已經成功在朝堂上建立起了自己的班底。

這手段和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而原本中立的派系，這會也不敢騎牆了，紛紛倒向有陛下撐腰的長公主。

長公主展露出來的能力，已經征服了大部分的朝臣。

就算她現在直接稱帝，恐怕也不會引起多大的動蕩。

她確實是有這份能力的。

龐瀚日日如坐針氈，卻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他一無兵權，二被突然斬斷了臂膀，在真正的皇權面前，他曾經以為自己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在藍山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想法，顯得尤為可笑。

龐瀚坐在家中，看著冷冷清清的府邸，突然覺得有些凄涼。

今日他已經給大兒子安排了一條出路，讓他帶著妻女離京，乘船順著金陵河一路南下。

他給他們備了千兩黃金，無論去了哪裡都足以讓他們立足。

這不足他這些年斂的財富的十分之一，可已經是他敢讓他們帶在身上離開的最多的數目了。

沒了相府的庇護，身負巨額黃金，遭人惦記便是殺身之禍。

……

龐瀚不知道的是，這一切並非出自齊銘之手，全都是齊依雲一手策劃並施行的。

這幾日齊銘的狀態越來越糟糕了，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有時一天也就只有一兩個時辰是清醒的，其他時候要麼昏睡，要麼陷入了一種迷濛的狀態。

為了不刺激他的情況，齊依雲並沒有告知她已經在削豫添和龐瀚。

齊依雲拿下的第一位大臣是錢廣，這位吏部尚書是齊銘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他安排在朝中與龐瀚抗衡的棋子。

齊依雲從齊銘手裡繼承的政治遺產之一，便是錢廣。

有了吏部尚書的鼎力配合，齊依雲拿捏起豫添和龐瀚就簡單了許多，幾乎都是多管齊下，打了他們二人一個措手不及。

齊依雲現在很清楚，齊銘時日無多，仙丹難救。

所以她必須要在父皇駕崩之前，將豫添和龐瀚削弱，直到他們無法再度影響政局為止。

如此一來，她便能穩定地掌控朝中局勢，掌管朝政。

無論父皇要選擇哪一位皇弟成為太子，繼承皇位，她都能確保最後皇權能夠完整地交到他的手中。

這是她對父皇的承諾。

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她很確定自己有這個能力。

這幾日，淑貴妃和蕭貴妃等一眾貴妃，已經被拒絕覲見陛下了。

齊依雲不想讓父皇的狀態被外人知曉，否則會引起一些變動。

「依雲，讓眾嬪妃和皇子來寢宮一趟吧。」這日齊銘醒來，看著坐在床邊案牘旁批閱奏摺的齊依雲說道。

齊依雲手中的筆一停，看著齊銘，頓時便紅了眼眶。

這段時日，齊銘從未主動召見過嬪妃和皇子。

今日醒來，他突然提出這個要求，多半是對自己的身體有什麼不好的感覺了。

齊銘咧嘴一笑道：「朕時日無多了，想再見見孩子們，和他們叮囑幾句，哪怕他們還小，能記住多少是多少。」

「父皇，您一定能好起來的。」齊依雲紅著眼睛道。

「我的身體我最清楚。」齊銘搖頭，又是劇烈咳咳了一陣，鮮血染紅了手帕，方才繼續道：「這些日子，我也沒有問問朝政，那豫添和龐瀚可有異動啊？」

齊依雲吩咐李總管去請眾嬪妃和皇子過來，然後跪坐在床邊道：「您無需擔憂，這幾日我已經對豫添和龐瀚做了一些安排，北峰軍那邊……」

齊依雲將她這段時間對豫添和龐瀚的安排，與齊銘詳細講述了一遍。

齊銘聽著她的話，眼睛越來越亮，到最後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啊！吾兒有帝王之姿！」

這幾日齊銘的狀態越來越混沌，已經無力參與政務，也就沒有多過問。

沒想到齊依雲竟然做了那麼多事情，把最不安定的豫添和龐瀚收拾的如此慘烈。

斬斷了豫添對軍方的影響力，滅掉了龐瀚一手提拔起來的朝中眾臣。

短短數日時間，直接讓朝堂變了天。

這下，龐瀚和豫添已經沒有能夠影響局勢的能力，徹底被齊依雲所壓制。

齊銘看著齊依雲，眼中滿是欣慰和讚賞，讓齊依雲站出來是他的無奈之舉，最後的收穫可以說是讓他十分意外。

「父皇，兒臣雖無經世之才，但如今兒臣可以說，我能夠做好這個顧命大臣了。」齊依雲看著齊銘一臉認真道。

齊銘看著齊依雲，眼中也是泛起了淚光，搖頭道：「讓你當顧命大臣，屈才，屈才了。」

齊依雲微微一愣，還想說什麼。

可門外已經響起了李總管的聲音：「淑貴妃、蕭貴妃、吳貴人……到。」

「把那氣血丹給我服一顆。」齊銘看著齊依雲道。

「好。」齊依雲從床邊的小柜子中取出一瓶丹藥，倒出一顆紅色的丹藥給齊銘喂下。

丹藥服下之後，齊銘的氣血明顯有所提升，原本蒼白疲憊的臉色，也是重新有了幾分血色。

這丹藥治標不治本，只能短暫提升血氣，對於現在的齊銘來說，已經是有些虛不受補了，之前齊依雲已經不讓他服用了。

不過今日齊銘想要與眾嬪妃和皇子道別，顯然是想要以一個更好的狀態來見他們。

寢宮大門被打開，眾嬪妃帶著皇子、公主們魚貫而入，紛紛跪地向齊銘請安。

「都起來吧。」齊銘在床上坐的筆直，看著那十幾個皇子、公主，臉上露出了笑容，招呼道：「都到朕床邊來，讓朕好好看看你們。」

這些孩子，年紀最大的二皇子不過十歲，年紀最小的才兩歲。

齊銘早年有暗疾，一度不能生育，人到中年，方才從一名修仙者手中得生育之法，方才生下齊依雲和齊陽焱。

後來皇后難產而死，他鬱鬱寡歡，多年不近女色。

用了近十年時間，方才走出心魔，娶淑貴妃入宮，有了二皇子。

這些年陸續生了十幾個皇子和公主，與齊依雲的年紀差距不小。

眾皇子、公主年紀不大，不過宮中規矩繁多，平日又極少能夠見到齊銘，所以到了跟前也是有些拘束。

齊銘看著這些孩子，有些甚至都叫不出名字來，不禁感慨道：「父皇對你們有虧欠啊，平日見得太少了，太少了……」

齊依雲咬著下嘴唇站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紅。

她能明白齊銘此刻的感慨，平日見得太少，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了。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這些同父異母的皇弟、皇妹們，生來榮華富貴，卻也並沒有外人看的那般好。

眾嬪妃見陛下狀態不錯，臉上也皆是露出了笑意。

陛下病重，對於他們這些嬪妃而言，同樣是噩耗。

她們雖然為陛下生下了皇子，可皇子尚年幼，遠未到分封的年紀。

陛下若是此時駕崩，無論是誰上位，對於他們這些嬪妃皇子而言，將要面臨的都是未知。

現在看陛下狀態還不錯，還能接見她們，已經開始暢想陛下能夠很快恢復了。

今天齊銘接見眾皇子、公主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幾乎和每一位皇子都交代了一些話，也和眾嬪妃說了一些體己話。

淑貴妃看著陛下，已經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

從陛下病倒開始，他們來寢宮請安了數次，可陛下從未有像今日這般說這麼多話，和皇子們交代那麼多話。

就像是在做……安排？

想到這裡，她的心已經有些慌了。

可她不敢問，近來豫國公府的情況不是很好，她爹給她傳話，讓她近來安分一些，不要出宮，有什麼消息也通過下人傳遞便是。

現在這種情況，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向豫國公府遞消息。

畢竟陛下說了那麼多，始終還是沒有說要選誰當太子，一字未提。

「好了，朕乏了，都回去吧。」齊銘結束了會談，聲音中帶著幾分疲倦。

「父皇，父皇，等你好了，玲玲再來找您玩。」小公主拉著齊銘的手指，奶聲奶氣道。

「好。」齊銘勉強扯起一絲笑容，點頭道。

眾嬪妃帶著眾皇子、公主告退。

寢宮大門緩緩關上，齊銘突然猛烈咳嗽起來，哇的一下吐了一大口血，將被褥染紅了。

「父皇！」齊依雲大驚失色。

「無妨，吐出來反倒舒服些。」齊銘抬手示意道，向後靠在枕頭上，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依雲，這些孩子，以後就拜託你了。」

齊依雲鄭重點頭道：「兒臣定當護他們周全，讓他們都順利長大，成為有用之人，有個好歸宿。」

「好，好。」齊銘點頭，笑容中多了幾分欣慰。

皇家之人，能有個好歸宿，便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齊銘閉上了眼睛，再度昏睡過去。

齊依雲起身，吩咐道：「李總管，把父皇的被褥換了，今晚不要讓任何人進入寢宮。」

「喏。」李總管點頭道，立馬安排太監幹活。

齊依雲再看了一眼齊銘，轉身出門。

門外，有兩隊御前侍衛站崗，寢宮外還有數隊御前侍衛在巡邏。

齊依雲出門后，眾侍衛皆是恭敬行禮。

「陳慶之，隨我來。」齊依雲向著眾侍衛中的陳慶之說道。

「喏！」陳慶之出列，跟隨齊依雲的身後。

「我吩咐的事情，可已經做好安排了？」齊依雲問道。

陳慶之點頭道：「卑職按照長公主的指令，已經全部安排妥當，只等長公主一聲令下，便可動手。」

齊依雲突然停下腳步，看著他道：「今晚就動手，記住，一個都不要放過。今晚，我要保證宮裡不會出任何紕漏！」

陳慶之神色一凜，鄭重拱手道：「是！」

「去吧，動靜小些，別驚擾了父皇。」齊依雲道。

陳慶之聽令離去。

齊依雲轉身回了自己的寢宮。

很快，宮裡便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御前侍衛被清洗了一遍，御前侍衛統領金嘉，以及兩名校尉被誅殺，一起被誅殺的還有百餘名御前侍衛。

皇宮被封鎖，不得任何人進出。

淑貴妃宮裡的兩個太監，因為試圖闖卡，被直接當場格殺。

淑貴妃帶著二皇子，在寢宮裡提心弔膽的待了一晚，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早，聖旨送到了金陵城中的每一位王府、國公府，召眾王爺、國公入朝。

此事有些反常，也是引起了一些騷動。

不少閑散王爺、國公，因為在朝中並無實職，所以平日已經不需要去早朝，可今日卻被通知要上早朝，預想到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便讓下人匆匆翻出朝服，趕往皇城。

「讓王爺、國公上早朝？莫非宮中有什麼大事發生？」豫添一邊穿官服，一邊自語道。

可昨晚淑貴妃並未傳出什麼消息來，似乎也沒什麼異常？

照例，這般陣仗，說明朝中有大事發生，需要讓皇室到場做見證。

如今這個關頭，需要這般陣仗的，多半是陛下要立太子了！

想到這，豫添的心跳也是加速了幾分。

這段時間，他思來想去，還是聽從了風運良的建議，沒有貿然行動。

看到龐瀚多年經營，被一朝剔除乾淨，豫添也就不覺得自己太難受了。

畢竟他再怎麼說也還是個國公爺，後代可世襲國公，將來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龐瀚就不一樣了，陛下先斷他手腳，那遲早是要他腦袋的。

他現在有一天算一天，都是數著日子過了。

齊依雲來到齊銘寢宮的時候，齊銘已經穿上了龍袍，看起來精神奕奕，腰桿挺得筆直。

「父皇，您……」齊依雲看著齊銘，臉上露出了幾分驚詫之色。

齊銘看著她道：「依雲，父皇陪你最後上一次早朝，順便向大臣們和天下宣布一件大事。」

「父皇是要公布太子人選了？」齊依雲哽咽，她很清楚齊銘所說的最後一次是什麼意思。

他今天早上明顯是服用了比氣血丹更高級的丹藥，可太清閣的仙師已經說了，父皇的身體油盡燈枯，藥石難醫，服用丹藥強提狀態，只會讓他加速死亡。

齊銘提的這口氣，是給朝中百官看的，也是給藍山國的百姓看的。

「走吧，到時間了。」齊銘邁步向著門外走去，這是他大半個月以來第一次踏出寢宮。

齊依雲連忙跟上，先後登上龍轎。

兩架龍轎停在太和殿門口。

齊銘和齊依雲同時下轎，一前一後步入太和殿。

眾王爺、百官看著步入大殿的齊銘，皆是一驚，連忙跪迎道：「拜見陛下！拜見長公主！」

這是朝中百官時隔一個多月，再一次見到齊銘來上早朝。

今日的齊銘，看起來精神奕奕，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不見絲毫病態，還是那個掌控一切的陛下。

齊依雲跟在他的身後一步，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鳳凰，亦是沒有被齊銘奪去多少光彩。

龐瀚看著齊銘，心中震動，莫非陛下之前是在裝病？其實他只是想要借病看各方反應，好做出應對？

豫添心中亦是震驚不已，沒想到齊銘竟是如此神采奕奕，不由暗自慶幸，聽了風運良的話，沒有貿然行動，不然可是直接撞到刀口上了。

齊銘在龍椅上坐下，抬手道：「眾愛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