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孝順
在社會的刻板印象里，漂亮女人往往被認為是天生的撒謊精，而顯然，掌握心理學這門攻防一體的絕學的任君仙，無疑稱得上是謊言大師，她能輕而易舉地編織出迷惑人心的話語，營造出難辨真假的人設，正如此時此刻，她三言兩語便是展示出自己喜歡虛擬主播但並不沉迷的一面，而事實上，她真的談不上喜歡或是討厭虛擬主播，她倒的確是有關注阿離這位虛擬主播，但這純粹是為了調查李雲東的喜好而已，有時候看李雲東在彈幕區發癲還是挺有意思的。
正因如此，林心潺無法輕易識破任君仙的謊言，半真半假最是容易讓人上當，更別提任君仙用了不少誘導性的話術，讓人朝著錯誤的認知一騎絕塵。
「出於好奇——真的是單純出於好奇，我想問一下。」林心潺的腳掌像是紮根在地板上，她故作淡定地向任君仙問道：「你喜歡那位『阿離』的什麼地方？」話罷又覺得這個問題挺突兀的，便又補充道：「你只關注了她，那她肯定有什麼吸引你的亮點吧？就像我看那些外國V，是因為經常能感覺到文化碰撞的趣味性。」
任君仙深深地瞥了林心潺一眼，這才是回應道：「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很難是單一的，但要說最先吸引到我的，那應該是她的音色吧。」
這當然不是謊言，更不是對李雲東評價的照抄，阿離的音色同樣讓她感到了驚艷，就像以海豚音聞名的維塔○，比起他超強的音域與技術，人們其實更傾心於他的音色，而阿離也是如此，憑獨特的音色一開口就能抓住聽眾的心靈。
林心潺下意識地頷首以示認可，但立刻回過神來，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音色，嗯，音色的確是挺重要的，對於虛擬主播這個行業來說，皮套和聲音都能決定第一印象的好壞，從音色開始關注很正常。」
「你好像很了解虛擬主播？」任君仙唇角微微勾起，說道：「我還以為文學世家出身的人，多少會更古板更傳統一些，對虛擬主播這樣新興的存在不屑一顧。」
「那不至於，從事傳統文學行業的人，必須要對社會的變化與時代的命題保持高度的敏感性，只去回顧過去的慘淡是沒有未來的，揭露現在的悲哀才能喚醒當代人的心靈。」林心潺緩緩搖了搖頭，「虛擬主播今天能流行起來，也算是反映了某些社會變化，對於文學創作而言並不能輕易忽視這個新興職業，不如說正是因為要鑽研文學，所以才更要看虛擬主播，虛擬和現實的交織，乃是雙方的共性。」微微一頓后，她有些無奈地說道：「反正我父親是這麼狡辯的。」
「很有意思的父親。」任君仙忍不住有些失笑，遂又說道：「但挺奇怪的，你的家庭氛圍其實很自由，你給人的印象卻很傳統。」她再度觀察起林心潺端莊的站姿、優雅的神態以及古風的髮型，哪怕換上一身古裝也絲毫不顯得齣戲，說不定反而比現代裝更為合身。
「這只是我母親教育方針的後遺症而已。」林心潺露出幾分古怪的笑容，解釋道：「我母親認為，自由開放的女性已經嚴重過剩了，在婚戀市場沒有任何競爭力，所以要把我往複古的方向培養。」她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略顯憂愁地說道：「你可能無法想象，腦袋上頂著一碗水來練習走路，是一種多麼神奇的體驗。」
「——」
任君仙的內心多少有些震撼，這豈止是復古，簡直是封建主義復辟。
「不要誤會，我母親不是那種強調三從四德的人，她是那種當我練習走路的時候，會躺在沙發上打手游，時不時出聲挑個刺的人。」林心潺為自己的母親開脫道，但遺憾的是，任君仙並不覺得這有好到哪裡去，只能說，的確是親媽。
「這麼看來，你是挺辛苦的。」任君仙微微頷首。
「也沒什麼，習慣了之後就變成肌肉記憶了。」林心潺淺笑著搖了搖頭，遂又反應過來，有些無奈地說道：「你看，其實我搖頭都是講究幅度的，大概就是往一個方向轉的時候，要確保一邊的耳朵剛好從對方視野里消失，這個位置就是極限點，突破極限點的話觀感上會變差。」
「還有，笑的時候也有講究的，分成抿唇笑、露齒笑、掩嘴笑等等，說實話，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可以去當演員了。」林心潺重新拉下口罩，示意性地展示了幾種笑法，有種演員在進行試鏡的感覺。
「——」
任君仙不禁陷入沉默，說不上是遺憾還是欽佩，說不上是憐憫還是崇拜，反正是挺無語的，但很快，她有些恍然地點點頭，說道：「那我多半可以理解你喜歡虛擬主播的理由了。被現實壓抑的心靈會本能地尋找一個超越現實的宣洩口，看虛擬主播甚至當虛擬主播的確是個合適的渠道。」
「好像有點道理。」林心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說道：「但當虛擬主播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哪天突然發現觀眾里有自己的親爹。」
「那的確是挺扎心的。」任君仙頷首認可道，視線卻在林心潺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但沒有觀察到明顯的微表情變化。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這次我真該走了。」這時，林心潺確認了一下時間，對著任君仙微笑道：「不打擾你們約會，拜拜。」
「別忘了聯動產品。」任君仙看似隨意地提醒道。
「當然，我就是為這個才來的。」林心潺將口罩重新拉上去，這話也意味著她徹底放鬆了警惕，就在這一刻，任君仙微微眯起眼，勾起唇角淺笑道：「是嗎？但這邊的聯動是國V專場，好像沒有你推的外國V。」
「——」
林心潺心頭猛地一震，突然有種墜入龐大蜘蛛網的錯覺，她忍不住多看了任君仙一眼，沉默好半晌后，才是有些悶悶地說道：「我父親愛看國V，但他比較忙，我是替他來的。」
「哦，真孝順吶。」任君仙頷首讚歎道，卻讓林心潺有種想要吐血的憋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