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爭執

「仙人！」。兩字宛如炸雷一般炸響在少年少女耳中。

只見兩人眼睛有些空洞，卻又異常有神，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這位老人。

他們從來沒想過，這個整天打個兔子山雞就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的老人，竟然是一位將軍，更是一位見了親眼目睹仙人真容的將軍。

「後來呢？」，青峰老頭頗有興緻的看著林秋海，彷彿在說：「這個故事講的不錯，你繼續」。

「後來啊，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林秋海恢復到平常的樣子，抿了口茶水，繼續說道：

「不過那兩位仙人前輩並非沒有過多停留，至於他們出去做了什麼。我也不清楚」。林秋海感嘆了一聲，隨後雲淡風輕的笑了笑，說道：

「不過，再後來就知道了」。林秋海又喝了口茶，才又繼續說道。

「三大王朝，在那之後，死了很多很多人，隨後王朝便進行了更替」。

「據後來三朝新君調查發現，那些人都是在一夜之間盡數死去的」。

「嘶」青峰老頭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彷彿想到了什麼。

「咦，青峰老頭兒，你也見過？」，少年有些奇怪的看著青峰老頭兒。

「不不不，我沒見過，沒見過？」，青峰老頭的手抖了一下，彷彿是又想起了什麼，有些忌諱。

至於少年，很少離開過這個村子，最多也就到旁邊的那些村落看看，那還是跟著林秋海一起幫人看病的時候，再遠的地方，林秋海就不讓他去了。

生離死別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大感觸，感觸最深的恐怕就是剛才林秋海說自己族人死的時候了。

「他見過個屁，就他那邋裡邋遢的樣子，還想見仙人，做夢吧！」。林秋海滿是嘲諷，顯得很是自豪，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愣了一下，眼圈發紅的低下了頭輕聲的喃喃了一句：「如果我也是仙人，族人應該就不會死的吧！她，也不會……」。

「仙人嗎！」，少年聽到林秋海的喃喃聲，在心中輕輕的說了一聲，握了握拳頭，彷彿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可是下一瞬就鬆開了，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麼。

少女自是聽到了這聲低語，也將少年的動作盡收眼底，但是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少年，靜的出奇，似乎對仙人已經沒有了什麼興趣。

「去去去」，青峰老頭兒見此揮了揮手，像拍打蒼蠅一般。「繼續講，繼續講！」。

林秋海這才回過神來，繼續講了起來

「再後來，三大王朝便發詔書，說是前朝君王惹怒了上天，所以上天降下了懲罰，最後便開始了嚴打，沒過幾年這件事便壓了下去。」

「不過」，林秋海畫風一轉，抬起了頭，眼神中雖有悲傷，但又充滿了疑惑。繼續說道：

「被壓下來后沒幾年的時間，所有人都像是忘記了這件事，連雀翎軍的存在都被抹去了」。

「更恐怖的是，王朝的史書也發生了改變，只是記載，那年天災，死了很多很多人。其他的，卻是一概沒有。至於那件事，恐怕也只有極少數人才能記得吧，或許，只剩下我了吧」。林秋海重重嘆了口氣。

「那，仙人後來回來了嗎？」，小月兒聽到此又看向林秋海，滿臉好奇的問了出來，彷彿是在刻意打斷老者的話。

少年本想問什麼，但是聽到了少女的問話，便將自己的問題拋之腦後，雙眼盯著林秋海，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沒沒，仙人神出鬼沒的，怎麼會回來呢」。林秋海趕緊擺手。

「可是，我們都去過後山，並沒有發現什麼機關武器啊？」。林秋海話音剛落，小月兒就繼續追問了起來，不給少年反應的時間。

他們其實都是去過後山的，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小月兒跟著去。

至於少年，倒是就跟著林秋海進去過一次，不過沒多遠就回來了，因為運氣好，剛進山沒多久就逮著了一隻山雞。

因為平時林秋海經常對少年說，「你姐姐將你託付給我，你不能有什麼事兒，在家為好。後山危險，易受傷。若是受傷了，沒辦法交代」。等等等等。

所以少年便不提跟著去後山的事，當然，提也沒用。不過那一次，是林秋海主動提出來帶他去的，但是那次小月兒沒去。

林秋海的三兒子林默仁是個教書先生，倒是經常帶些書給他，少年沒事兒也經常去讀，這使得少年多了些趣味，不去後山便也覺得沒什麼了。

「那，那」。林秋海看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靈機一動，說道：

「那機關武器，乃是我林家秘法，有大陣守護，凡人自是不能見」。

「哦，這樣啊」。小月兒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老頭兒你也不是凡人了？」。

「咳咳，那個，老傢伙，讓你去通知我那幾個孩子回來，你咋還沒去？」林秋海趕緊瞪了一眼旁邊的青峰老頭兒。

話題不知不覺的被小月兒悄然引了開來，她似乎是有意這麼做的。

「那信鴿早就放出去了，放心吧」。青峰老頭兒見到林秋海這樣，趕緊拿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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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三個混小子，也不知道主動回來看看，他奶奶的」。林秋海隨即破口大罵。拍了拍桌子，看著身上的傷應該是好了很多。

「就你那仨兒子，得了吧」，青峰老頭滿臉嫌棄。隨後喝了幾口茶，說道。

「老大就不說了。」

「那老二呢，學了點皮毛功夫，就敢去跑江湖，屁的江湖」。

「那老三呢，奶奶的，教書教到狗肚子里去了，從來都不管你，唉」。青峰老頭嘆了口氣，滿臉的不值得。

「唉，人嘛，都這樣」。林秋海嘆了口氣，滿是無奈與落寞。

「長大了，翅膀硬了」。

「見了城裡的生活，就嫌棄家裡的」。

「賺了錢，就鑽到錢眼裡去了，美其名曰，不賺錢，怎麼養家」。

「若是我死了，呵，他們倒也輕鬆咯，少了個累贅」，劉秋海看著自己滿身的布條，自嘲的笑了笑，可是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此，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許青峰老頭兒也知道。

「可是終究是自己養大的種，得認啊！」。林秋海終究是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少年看著林秋海，心中莫名的傷感，或許這就是人生悲哀吧，不過好歹，自從他與小月兒來到這個家后，林秋海的笑容好像一直掛在臉上。

而少年還依稀記得教書的那位三哥林默仁，其實並不壞。

當初，林默仁告訴他說：鄉下的孩子，讀書不容易，咱們家又離鎮上遠，得好幾天的路程，他們有時候請教問題，總不能找不到人吧。正所謂，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為人師表，當有為人師表的樣子」。

至於那個二哥，林默敵，似乎與林秋海有些矛盾，基本上沒怎麼回來過，回來了幾次，也沒說上什麼話，不過聽小月兒說，人很好，對林秋海其實也是很好的。

倒是那大哥，林默田，由於經商，顯得很是圓滑，每年都回來幾次。但是他心中不知怎麼的並不喜歡，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人，從來都不怎麼搭理他。

後面幾人又聊了一些事兒，便分開了。

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少年帶著小月兒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可是院子門剛一關閉，話語聲便戛然而止。

沉默著進了屋子，兩人靜靜地坐在桌邊，相互對望著。

良久良久，小月兒終於說話了。

表情很是嚴肅，那個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更像是一個上位者，審視著自己的臣子。

「你老實說，老頭兒是不是告訴了你什麼？」。小月兒聲音很是清冷。

這一次她沒有叫少年小雨哥哥，少年很清楚，小月兒生氣了。

「老頭兒之前從來不說這些的，我能感覺到他說這些的時候，心情大起大落，充滿了哀傷」。小月兒頓了頓，透過窗戶向外望去，窗外有些暗淡，天空很是昏暗。

少年這才明白，小月兒問那些是不想讓林秋海繼續這個話題了。

「你去過後山，那裡究竟有什麼？」。少年沉默了一下，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緩緩開口問了一句。

「沒什麼，你還沒回答我！」。小月兒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發寒。

「唉」，似乎知道問不出什麼，少年低頭長長的嘆了口氣，後山，最開始他也去的，但是他根本就進不去。他每次想進去的時候，總會在上山的路口那裡迷路，無論怎麼走，都只能在原地打轉。

後來可能是林秋海發現了，便帶著他去了一趟。

那一次，他們逮到山雞后，便往回走。走的途中，少年隱隱約約透過茂密的叢林，看清楚了一些後山的狀況，那是山中有大湖，湖中有大山。

那也是少年唯一一次挨揍，林秋海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背上，告訴他，在山中，當逮到獵物后應該速速離去，不可逗留。

因為獵物會有血腥氣，可能會招來野獸。而有些野獸身上往往會帶著奇毒，會迷惑人心，讓人看到一些虛幻之物，然後他們趁你迷了心智，便給你致命一擊。

也就是這一巴掌，拍醒了他，等他再透過叢林看的時候，哪裡還有什麼什麼大湖大山，只有幾個石頭壘起來的小石碓。

後來從山上出來后，林秋海告訴他，那是野獸布置的陷阱，專門獵殺闖入它們領地的獵物，少年心有餘悸，自那以後，便再也沒有進入後山的想法了。

「老頭兒，告訴我他還能活兩年！」。少年抿了抿嘴，抬起了頭。

卻發現對面的少女，眼圈已經發紅了似有晶瑩閃爍。

「其實，老頭兒的身體一直不好。這一次應該是遇見了大貓，傷的太重了」。少年起身，將小月兒攬在懷中，柔聲安慰道。

「老頭兒早說過，人的命，天註定，該生則生，該死則死」。

少女身體有些顫抖，她還記得林秋海說過，自己是兩歲那年被他帶到了這個村子。

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早就有了感情。

至於自己的父母是誰，林秋海並沒有告訴她，倒是知道有一個名義上的叔叔在皇城內。

而今時間匆匆，不覺已悄然過去了七年。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少女已經睡著，唯有那偶爾顫動一下的身體，彷彿在訴說著自己的哀涼與悲傷。

時間如風，一天天匆匆而過，少年少女也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每天開開心心，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林秋海看著兩人，每次都哈哈大笑，彷彿人間的快樂就在此間。

唯一不好的就是，那偶爾透過衣服袖擺，會漏出來的帶有殷紅的布條。

直到有一天下午，這一切都變了。

那時，少年少女正在院子里編柳枝。

「砰」的一聲，院子門被粗暴地踹開，一道人影伴隨著怒吼聲闖了進來。

「冷若雨，你個賤種！」

話音未落，一個沙包大的拳頭便直接招呼在少年的面門。

「彭」的一聲少年應聲倒地，滑了好幾步遠。

「林默田，你做什麼！」，少女看了眼來人，一聲驚呼，急忙跑到少年身邊。

少年鼻腔中溫熱流過，浮現出了一抹殷紅。

少女見此頓時便哭出了聲，伸手去擦少年鼻腔下的鮮血，卻怎麼也擦不幹凈。

鮮血漸漸沾滿了少女的小手，蹭在了衣服上，顯得格外的刺眼與凄涼。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一道呵斥聲傳來，又是一道人影進來，推了最初的男子一把，疾步來到少年身邊，趕緊拿出了隨身布包，掏出了些藥草給少年塞上。

少年剛剛只感覺到有人叫他，隨後就是感覺到腦袋一疼，便倒在了地上。

這時定睛一看，才發現，來人穿著一身灰黑色華服，腰間配有玉佩，面目有些猙獰，面相有些奸詐圓滑，眉目含著怒氣。正是林家長子，林默田。

而身邊的人與那人截然不同，一身儒雅之氣，衣衫有些破舊，留著鬍鬚，略顯瘦削，一看便是教書先生。正是林家三子，林默仁。

「小雨，你感覺怎麼樣？」。林默仁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之色，很是關心的問道。

不等少年回答，那林默田就氣勢洶洶的怒吼道：

「我幹什麼，我倒是想要問這賤種要幹什麼！」，林默田用手指著少年，煞氣更盛。

「自從這賤種來到了咱們家。老不死的就開始上山打獵，就他那一把老骨頭，快入土的人了，受了多少次傷了，真不怕把自己給玩死」，林默田有些歇斯底里。

「每次這賤種說想要吃兔子，吃山雞，老不死的不管怎麼樣了，都去給這賤種打獵」。

「今天這傷，肯定是拜這賤種所致」。

「有人生，沒人養的玩意兒！」林默田咬牙切齒道。

小月兒只是一個勁的哭，看著冷若雨，滿臉心疼。

可是林默仁不一樣，他哪裡聽得了這種話，便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向林默田衝去。

「大哥，你這是什麼話！」，隨後一下便推在了林默田身上，林默田頓時噔噔噔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什麼什麼話，這是事實，難道不是嗎！？」，林默田穩住身子，絲毫沒有停聲，繼續惡狠狠的吼道。

但是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忽然就調轉矛頭指著自己的三弟怒吼怒吼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就是老不死的傷來傷去，害得我跑來跑去，你知道我損失了多少銀子嗎！？」

林默仁聽到自己的大哥這麼來了一句，再也壓制不住怒火，徹底爆發，指著林默田的鼻子就破口大罵。

「艹，林默田！」。林默仁咬牙切齒，再也沒有了書生意氣，有的只是滿腔的怒火以及那一張面目猙獰的臉。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

「為了錢，你連家都不顧，當初若不是你的那點破事兒，二哥怎麼會去跑江湖，老爺子家底怎麼會被你敗光。」

「若不是老爺子最後，託了人將你的事情擺平，你又能有今天？」

「你還有臉在這罵老爺子，真是給你臉了！」，林默仁又狠狠地推了一把林默田，推得他一個趔趄。

「是是是，你現在了不起了，你厲害，可你仔細想想你今天為什麼會有這樣生活，你比我更清楚！」

「現在倒好，老爺子病了，傷了，回來一次你都不耐煩了，你還有良心嗎」。林默仁哆哆嗦嗦，氣的渾身發抖。

「良心，良心，那老不死的要有良心，咱娘又怎麼會死，我們又怎麼會淪落……」。

突然，空氣剎那凝滯,話語聲戛然而止。

而就在此時，「啪」的一聲脆響，碎裂聲傳來，杯子在地面上瞬間四分五裂，茶水浸潤了大地，一聲蒼老的怒吼，宛如雄獅咆哮，響徹雲霄：

「你們都給老子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