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朱老太爺的話擊中了皇后的心,夫妻情分,若陛下真的惦記著夫妻情分,怎能如此壓制自己?甚至連太子也,想到太子和朱家的不親近,皇后的牙緊緊咬住下唇,旁的罷了,唯有這點,皇后難以釋懷!
「娘娘,您心裡顧忌夫妻情分,安分守己,可是陛下呢?秦國公主若真的輔政,到時別說我們朱家,就算是娘娘只怕也……」
朱老太爺的聲音適時響起,皇后的牙鬆開,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一樣:「奸生之女,何敢僭稱公主?」
朱老太爺知道皇后的心已經被自己打動,心裡暗喜但面上沒有動作,聲音越發輕了:「娘娘!」
皇后在瞬間的憤怒之後心慢慢平靜,但心裡已經生起凄涼,聲音十分低地道:「我,身為皇后,竟被一個公主轄制,甚至,她不過是奸生之女。爹爹,我說的話難道錯了嗎?」
「娘娘身為天下母,所說的話自然沒錯。只是秦國公主被陛下寵愛,您為了……」
「住口!」皇后心裡的憤怒更深了,出口喝止自己父親,聲音開始變的冰冷:「不懂本分的人,總是要受一些懲罰的!」這才是朱老太爺想要聽到的話,他的心放下,但還是不敢放鬆:「娘娘聖明,臣,不過是為了江山社稷!牝雞司晨,與國不利!」
牝雞司晨,與國不利!這八個字讓皇后笑了:「是啊,太子寬厚仁德,仁君之相,何需公主輔政?難道說飽讀詩書的大臣們,還不如一個公主?」
一直侍立在門邊的宮女側耳聽了聽,接著快步上前,對皇后道:「娘娘,太子來了!」
皇后嗯了一聲重新坐好,對朱老太爺道:「父親很久都沒見到皇兒了!」朱老太爺應是,接著就道:「只怕太子會對老臣有別的念頭,老臣……」
「父親無需擔心,您和皇兒,總是骨血親人!」皇后說著看向走進來的太子,對他微笑:「你都好幾日沒過來了!」
「父皇命兒臣參理政事,兒臣初識政事,未免有些慌亂。數日沒來給母后問安,兒臣不該!」太子行禮後起身,恭敬地道。
「你啊,我不過問一句,你這麼細說做什麼?」皇后對太子笑的十分和藹:「況且太子妃每日都過來,你已許久沒見過朱老國公了,這是內室,還不快些去給你外祖父行禮!」
「見過外祖父,外祖父安!」太子早已瞧見朱老太爺,他對朱家人歷來不喜,只是年歲漸大,會收斂自身喜怒。皇后一說,太子就對早已侍立在旁的朱老太爺要行禮下去。
「太子休要折煞了臣!」朱老太爺雙手緊緊扶住太子,瞧向太子的眼十分滿意,不管怎麼說,朱家是太子的外祖家。
太子並沒久留,說了幾句也就離去,等太子離開,皇后才輕聲道:「皇兒待我,越發……」
「娘娘,親近總是會親近的。況且您和太子之間,多是小人作祟!」朱老太爺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心裡十分歡喜,對秦國公主再插一刀!
皇后唇邊的笑容有些凝重,對朱老太爺道:「虧的還有忠心的人,不然的話,太子異日登基,未來就無人可用!」
「臣食俸祿,自當為君分憂!」朱老太爺忙恭敬起身答道,皇后頜首,又說幾句也就讓朱老太爺出去。朱老太爺從宮裡出來,朱為安已經等在宮門口,瞧見自己祖父就迎上前:「祖父,這件事!」
「你小孩子家,還是按捺不住,回府再說!」朱老太爺這麼說了一句,朱為安忙扶祖父上車,就見有叢車馬過來,看著前面的導引和後面的隨從,朱為安覺得牙齒都有些酸,這是公主的陣勢,不知哪位公主入宮。
朱家的馬車避讓到一邊,朱為安要謹守臣禮,垂手在那等公主車駕入宮,朱老太爺倒無需這樣,已經坐在車裡,當車駕經過朱家馬車時,朱為安認出這是吳王府的馬車,那麼,在裡面的就是玉琳。想起玉琳,朱為安心裡十分酸澀,本來她該是自己的妻子,而非是別人的妻子。
公主車駕已經入宮,朱為安打算上馬,心念一動就給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會意,笑嘻嘻往內侍手上放了銀子就狀似隨意地問:「方才是哪位公主入宮?」
「陛下想念柳小姐,特地讓永樂公主帶柳小姐入宮!」內侍往朱為安這邊行禮謝賞,手裡掂一下銀包笑的有幾分開懷。
朱為安聽的清清楚楚,果然是玉琳,竟是天子想念她的女兒才召她入宮,如果,朱為安不能再想下去,酸澀已經變成了憤怒。朱老太爺在車中聽到小廝和內侍的對話,掀開帘子看了眼自己孫兒,示意他趕緊起程,不要再在宮門口站著。
朱為安這才撥轉馬頭,離開宮門。
朱老太爺的眉已經微微皺住,自己孫兒未免有些太多情了,竟還想念著永樂公主。一個不肯接受自家示好的公主,在自家得勢之後,又能得幾日風光,孫兒實在太按捺不住了。
「小舒兒真乖!」皇帝從玉琳懷裡接過小望舒,小望舒只覺得皇帝是個很親切地老人家,並不畏懼什麼,格格笑著要皇帝把她舉高。
「伯父您不要太寵她了,爹爹說了,小孩子家,寵愛太過,未免會跋扈的!」玉琳的話並沒讓皇帝放下孩子,把小望舒舉的很高,接著才對玉琳道:「她才兩歲,剛會走路不多久,這麼小的孩子,就算再寵,能壞到哪裡去?」
小望舒聽見走路兩個字,在那蹬腿,想下來走路,皇帝把她一放下,她就邁開小短腿,蹬蹬往前跑。內侍和宮女急忙追上去,皇帝聽著小望舒的笑聲,心生感慨地道:「宮內,就缺這樣的孩子笑聲。」
「伯父說的有些讓侄女有些惶恐,這宮內,畢竟……」玉琳的話沒有說完,就見皇后帶著人走過來,皇后的笑容依舊和原先是一樣的,可是玉琳從她眉間,瞧出些許焦慮。
能讓皇后焦慮的事又是什麼?她是天下母,手裡又有太子,前面的路一片光輝燦爛。玉琳心中思忖,但也隨眾向皇後行禮。
皇后已經走到皇帝面前,屈膝一禮皇帝已經伸手虛扶她一下:「起來吧,這裡也沒有外人,無需如此多禮。朱老國公已經離開了?」
「是,妾送走父親,想著該向陛下回稟一聲,聽的陛下在御花園見玉琳,想著許久都沒來逛逛花園,也就前來。」皇后答的禮數周全,周全的,少了幾分夫妻之間的親熱。
皇帝回答的依舊禮貌:「朱老國公是你的父親,招入宮內由你們父女敘話,這也全了你的孝心,不然的話,這父女隔別,總是在這孝上欠缺了一點!」
「陛□恤妾,妾十分感激!」帝后之間的對話真是禮貌有餘,毫無半分親熱,更別講什麼夫妻情分。縱然是當著外人,可是相夫妻之間,本不該是如此的。玉琳心中感慨,聽到皇后問自己急忙開口:「多謝伯母惦記,小舒兒越來越調皮了,爹爹還說,虧的她不是個男孩,不然的話,只怕上房上樹,她都能做的出來。」
說著玉琳就從宮女手中接過小望舒:「還不快些去見見你皇伯祖母?」小望舒也曾見過皇后,但是覺得皇后不那麼親切,雖然玉琳讓她去見,她還是在玉琳身上扭來扭去,不肯過去。
這讓作勢要抱小望舒的皇後有幾分尷尬,把手收回去時就笑了:「小舒兒不常見我,果然和我不夠親熱!」
「畢竟是外臣,不大好入宮的。」玉琳笑著說了一句,就把這話題扯開,接著贊起樂安公主的兒子來,樂安公主的兒子比小望舒要大五六個月,皇后十分喜愛那個外孫,也常讓女兒帶進宮來。
提到那個心愛的外孫,皇后的臉色分明好看許多,又說了幾句閑話,皇后就道:「陛下既然召見玉琳,妾也不好再多打擾,玉琳,等你出宮之時,再往我那邊來,我有好玩的東西給小舒兒!」
玉琳恭敬應了,皇後走后,玉琳才對天子道:「原先,我總覺得,像伯父母這樣的夫妻,才是平常的!」皇帝看著玉琳:「小玉琳也長大了,不再是孩子了。有些事,難能為人力所能強求。」
皇帝為天下主,只有別人將就他沒有他將就別人的,可是皇后終究還是女人,縱然得到至高的地位,依舊會渴望更多。但天子想著的,還是江山社稷,皇后的一些哀怨,天子不會去管也懶得去管。皇帝的話讓玉琳微微怔了下,接著皇帝就輕嘆:「她已得到天下至高的地位,娘家也得到原先沒有的榮華富貴,為何還要去想,想要得到更多?」
「伯父!」玉琳的臉忍不住變色,皇帝停下口看著玉琳:「其實,我為的,是這江山社稷,而非別的!」可是皇后不會這樣想,她看到的,是朱家被邊緣化,是自己被壓制,她不願意!
玉琳想明白了這一點,覺得牙齒都開始發冷,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畢竟討論政事,不是女子該做的。皇帝再沒說話,只是接過小望舒,把她抱在懷裡:「小舒兒,伯祖父告訴你,女子天生細膩,重情是平常,可是很多時候,這個世間,並不止只有情一件事!」
女子重情是平常事,玉琳心中泛起漣漪,接著就道:「伯父,我的女兒,會成為一個寬容大氣的女子!」皇帝淡淡一笑,並沒說別的,玉琳從他臉上,分明看出一絲疲憊,皇帝已經老了,不僅是身體不好。而是在無可逆轉地老去。
回到王府,柳勁松已經下值歸來,看見玉琳走進房,就張開手把小望舒抱過來:「小舒兒,一天沒見爹爹了,想不想爹爹?」
「想!」小望舒乾淨利落地回答,並在柳勁松臉上親了親。樂的柳勁松把小望舒舉高一些,逗的小望舒格格笑。
「她今兒玩了一日,先讓她去洗澡吧!」玉琳說著把小望舒接下來,讓侍女帶小望舒去洗澡才對柳勁松道:「我今日進宮,看見伯父,他比原先蒼老許多。而且,今日朱老國公也進宮見了伯母,他走之後,伯父對我說了幾句話,我總覺得,這平靜的日子,眼看就要結束了!」
「公主輔政,本無先例,總有人用各種理由反對,而且,朱家身為太子外家,本該被太子倚重的。」柳勁松的話透出一股早就如此的味道,這讓玉琳放鬆下來,接著用手按一下額頭:「這日子,看來很快就會有變化!」
「就算有變化,也傷害不了你和小舒兒半分!玉琳,相信我,你會過的依舊輕鬆平靜。我說過,要讓你的安寧平靜永遠持續下去!」秦國公主也曾說過這樣的話,這讓玉琳露出笑容,伏在丈夫胸前道:「我何德何能,能如此幸運!」
「我也很幸運,玉琳,若不是娶了你,我從不知道,日子可以過的這樣平靜!」柳勁松看向玉琳的眼越來越熾熱了,玉琳覺得臉和脖子都**辣的,勾唇淡淡一笑:「姐姐她,不知受到多少攻擊呢!」
「秦國公主,是個十分與眾不同的女子,你不必擔心!」說完柳勁松看向妻子:「我想,你還是擔心擔心我,比如,擔心下什麼時候我們才可以有第二個孩子!」
這不正經的人,玉琳啐丈夫一口,再沒說話,任由蠟燭被人吹滅,簾帳被拉下,甚至連小望舒洗完澡回來鬧著要娘的哭聲都沒聽到!
「你又回絕了好幾家的婚事!」秦國公主看著徐知安,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讓徐知安有些意外,接著就笑了:「臣唯有母親妹妹,總覺得尚未立業,何必成家!」
秦國公主哦了一聲就道:「這樣的話不用在我面前說,我知道你母親的那個秘密!」
秘密?徐知安驚訝之後猛地想起那個秘密是什麼,眼不自覺地垂下:「臣早該想到的,畢竟永樂公主和公主您,姐妹之情甚篤!」
「那麼,我希望你早早定下婚事,免得被人說,還留戀著永樂公主!」秦國公主的話讓徐知安更加意外,接著他就道:「可是,」
「這京城中,總有放流言信流言的,我當然知道你和永樂公主的真實關係,可是這件事,只能讓它成為秘密。不然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你快些成家吧!」秦國公主一口氣說完就道:「別顧慮你娶的妻子會造成什麼影響,如果你娶到的妻子,不能靠向你,而是靠向她的娘家人,這隻證明,我看錯了你!」
「公主的意思……」徐知安的眉微微皺緊,秦國公主還是看著他:「娶妻當娶自己喜歡的人,而不是權衡利弊之後將就娶一個。」徐知安垂下眼,自己喜歡的人,可惜永遠娶不到,那一抹夕陽下奔跑的身影,從此只怕,連想都不能想。
娶妻,娶個什麼樣的妻子?徐知安回到家中,依舊在想這件事,門被輕輕推開,接著徐知嬌走進來,徐知安睜開眼看著妹妹:「這輕手輕腳的,要嚇唬誰呢?」
既然被徐知安發現了,徐知嬌也就笑了:「娘聽說你回來,讓我來問問你,想吃宵夜嗎?還說,你該早日娶個妻子,這些事她就不用這樣操心。至於這走路輕巧,不是你和娘一直教我的,要學做大家閨秀,再不能咋咋呼呼!」
「阿嬌不喜歡京城?」徐知安的話讓徐知嬌撇了撇嘴,接著徐知嬌就點頭:「京城雖然繁華,可是連門都不許出,我和娘出門去應酬,從頭到尾那車帘子都遮的嚴嚴實實的,只能悄悄地掀起一條小縫看看,這樣的繁華,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哥哥,我想念家鄉,想念採茶時滿山的採茶人,想念她們唱的歌,想念娘炒出新茶后,喚我來試茶的時候。而不是坐在這房裡,有人服侍,卻哪裡都不能去。這樣的日子,為何人人都羨慕?」
「對不起,阿嬌!」徐知安的話讓徐知嬌搖頭:「哥哥,你不用道歉,我曉得的,男人家,總要想著建功立業的。這樣的日子,就算我再不喜歡也要過下去。」
徐知安拍拍妹妹的肩:「阿嬌長大了!」徐知嬌搖頭:「我也想永遠地做一個小孩子,可是不可能。那日和娘出外應酬,悄悄地聽到有人在那說,說我舉止粗俗,畢竟不是正根正苗的大家閨秀,是鄉野村姑,若非因為我有一個很能幹的哥哥,她才不願意為她兒子求娶我。哥哥,娘總說,嫁人是要嫁自己喜歡的人,可是她們明明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求娶?」
徐知安再次拍拍妹妹的肩,徐知嬌眼裡的淚還是忍不住滴落:「哥哥,我不該這樣說,可我忍不住!」
「娘也說過,以後我娶媳婦,要娶一個我喜歡的才好。可是我喜歡的,這輩子都娶不到了。」徐知嬌的話和秦國公主曾說過的話交織在一起,讓徐知安也忍不住開口,看起來人人羨慕的得到皇家青眼,飛黃騰達,榮華富貴觸手可及的日子,現在想來,竟不是那樣好過。
楊墨蘭在窗下聽到兒女的對話,手裡端著的宵夜都有些涼了,婚姻是大事,本該聽從自己的心,可是在這京城,又有幾個人能做到這樣呢?他們在這件事上,終究不如自己幸運。
「有所得必有所失。姐姐素來通透,怎麼連這點都忘了呢?」吳夫人聽完楊墨蘭的話就笑了,楊墨蘭微微蹙眉也笑了:「是啊,我拘泥了。安兒已經不是當初鄉間頑童,十六歲的探花郎,縱然受過挫折,可在很多人眼裡,他不一樣了。」說完楊墨蘭想了想又道:「當初我曾極力想逃開的生活,兜兜轉轉,竟像又回來了!」
「姐姐歷來通透,怎麼此時竟參不透了?水漲船高,這是平常事,在什麼地方就要遵從什麼地方的規矩。當初我也不過是鄉間的一個村姑,現在走出去,誰又能瞧得出來?阿嬌年紀還輕,這些事,過些日子就想明白了!」吳夫人的話讓楊墨蘭笑了:「也是,當初我不願意的,並不是懼怕榮華富貴,而是……」
楊墨蘭沒有說完,吳夫人已經瞭然,兩人相視一笑,徐知嬌在門外已經聽見,心不由跳起來,母親和姨母說的是什麼事呢,當初娘曾遇到過什麼選擇嗎?難道說,就是和哥哥一起瞞著自己的秘密有關係?徐知嬌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出緣由所在,更曉得不能去問,要能告訴她們也會告訴自己。只是走進屋內,對吳夫人笑著道:「吳姨和娘說些什麼呢?怎麼我一進來就不說了?」
「說你的婚事呢,這些話自然不能當著你說!」吳夫人笑吟吟地道,楊墨蘭也笑了:「這些日子,你吳姨挑了好久,選出那麼幾個來,和我商量該把你許配到誰家,我覺得家家都好,在這頭疼呢!」
「雖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結親前見一見也不算特別出格的事,我就想著借一所花園,請他們遊園,然後你悄悄地瞧了,相中了誰就偷偷告訴我!」徐知嬌故意裝作羞澀,想到哥哥說的話,但願這第一眼就能選到自己喜歡的人,為他情願接受京城裡的各種束縛。
吳夫人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桂花雖開落了,菊花還在花期。過了兩日就借到定安侯府在城外一所專門種菊花的小庄,要在那開賞花宴。賞花宴當然不會只有男子,也有別的夫人前來,柳鳳英也在被邀請的行列之中。
「這莊子的確不錯,風景秀麗!」柳鳳英下了馬車讚歎一句就對身邊的兒子道:「都說了你今日不用來送我,這麼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