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歸途

「我忽然想起辦公室還有點事兒，晚飯就不必等我了。」說著，葉廣言招手喚來一輛人力車，疾馳而去。

葉醫生酒足飯飽之後，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見唐傳芳和梁明康還在交談，便對沈來打了個招呼，準備去西湖散散步。

他前世也曾遊歷過西湖，但那時正值節假日，眼前的湖景還不如熙攘的人流給他留下的印象深刻。

樓外樓位於西湖孤山腳下，沿著台階往下走不遠，便可見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葉一柏一路向東行去，途徑平湖秋月、白堤，隨著夜幕降臨，夕陽的餘暉灑在湖面上，把整片湖水都染成了紅色。

三十年代的西湖畔還沒有伴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的大爺大媽們，然而春天的傍晚時分，依然有許多村民搬出椅子、搖著蒲扇出門納涼，孩子們光著腳丫圍著柳樹嬉戲玩耍。

一位母親正在與其他鄰里閑聊，還不忘叮囑自家的孩子：「別亂跑哦，湖水裡面有水鬼會捉小孩。」

葉一柏雙手扶在石欄上，輕輕地嘆了口氣，若是沒有戰爭的日子，該有多美好啊。

「葉大醫生怎麼有空在這裡感慨世事？」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

葉一柏扭頭一看，一團白霧迎面撲來，他的眉頭頓時擰成了一個「川」字。

裴澤弼尷尬地笑了笑，下意識地把手中的煙蒂扔在地上，用力踩滅。

等到踩完，裴澤弼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他在做什麼？

葉醫生看著這位裴隊長隨意丟棄煙蒂的行為，不禁搖了搖頭，決定不去理睬，畢竟在這個時代，他也不可能去給一個三十年代的人普及「愛護環境，人人有責」的理念。

「那些人販子不會再被放出來了吧。」對於這個時代警察的信任，葉一柏並無多少指望。

裴澤弼顯然聽出了葉一柏話語中的含義，心中五味雜陳，「您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落到我們手裡的拐子毒販是不可能再出來的。嗯，今天的事兒，多虧了您了。」

今日的事兒確是讓人心跳加速，若不是田老柏及時出現，擋住了以馮雪梅為首的那伙拐子，怕是裴澤弼一人對抗七個惡徒，命都要丟在那鄉野之地了。這般算來，田老柏可是救了他一命無疑。

裴澤弼琢磨著，自從那次他把落水的人從黃浦河中救起以來，每逢相見，總是田老柏助他的次數多於他幫田老柏的，而這一次更是欠了人家一條命。便是脾氣再倔強如裴大隊長，面對田老柏也是不由得心頭一軟。

「哪裡哪裡，協助警察辦事，本就是咱們鄉親們應當做的。」

「你這說法倒新鮮得很吶。」二人邊說著邊沿著小徑走著。

村頭的樓外樓離華寧衛生院不遠，人們下意識都會朝著自家熟悉的路走去。不知不覺間，兩人便來到了衛生院的近旁。

衛生院門口停著的警車還在原地，只因記者們都已散去，那些身著黑色制服的警務人員也沒再守在門口，這讓過往的村民們心頭都略微放鬆了一些。

「田叔，這麼晚了，您這是要去衛生院有何事呀？大夫早就歇下了呢。」

張浩成從附近的食堂吃完晚飯歸來，瞧見從黃包車上下來的田廣言，樂呵著打趣道，此人不正是上次在雜貨鋪被他們裴局長誤會捆綁的那個書生么？

田廣言從黃包車上下來，瞧見張浩成，臉色不禁微微一變，但他想到了此行的目的，還是儘力穩住情緒，開口詢問道：「我聽說受傷的人都送往華寧衛生院救治了？」

「沒錯呢，全在裡面呢，你問這個作甚？」張浩成的目光瞬間變得警惕起來。

田廣言擺了擺手，對著張浩成說道：「小張哥，你可曾聽說過一個年輕的醫生，在小文巷那時，他也參與救助了受傷的警員和梁家小少爺，個頭比我稍高一些，模樣與我還頗有幾分相似。」

張浩成聽罷，眼神頓時一眯，細細打量起田廣言來：「年輕的醫生？你說的是葉大夫吧？」

「他姓葉？他叫啥名？」田廣言一聽，頓時激動起來。

張浩成捧著搪瓷茶缸喝了一口熱水，葉大夫？這還用問嗎，葉大夫就是葉大夫啊，他哪知曉葉大夫的大名是什麼。

「還說什麼長得像，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咱們葉大夫的模樣可比你好看了不止一星半點呢。」

裴澤弼與田老柏行至路口，恰巧瞧見張浩成正在與田廣言交談。

田老柏的神經不自主地緊張起來，步伐也隨之放慢。他與裴澤弼一路同行，除了最初幾句寒暄，之後幾乎全程保持沉默。裴澤弼忽然想起雜貨鋪發生的那一幕，看到張浩成與田廣言交談的情景，不禁提及此事。

「這杭城真是不大，竟然還能碰上。」他指向田廣言，「我們此次來杭城就是為了追查這批流竄的人販子，昨日正巧追蹤到馮雪梅，也就是人販子團伙的老大，她進了那家雜貨鋪買東西，而這人恰好也在店內選購尿壺。」

「我們進去的時候人販子已經逃走了，張浩成那傢伙不死心，非說那人跟人販子是一夥的，結果就把人給綁了起來。」

田老柏聞聲扭頭看向裴澤弼，「給綁了一會兒？」

裴澤弼笑了笑：「那時候這位先生情緒確實挺激動的，他手中的尿壺用報紙包著，張浩成見人販子不見了蹤影，非要找個借口，一口咬定人家手裡拿的是臟物，結果打開包裹的時候，我都替他感到尷尬。」

田老柏腦中立刻浮現出初次與裴澤弼相遇的畫面，默默地為田廣言這位他在血緣上的父親掬了一把同情淚。

「你還真有兩下子。」雖然在裴澤弼口中一切責任都推給了張浩成，但田老柏可不相信這其中沒有這位裴隊長的「貢獻」。

此時，田廣言已從小張口中得知葉大夫和梁先生、唐院長等人外出就餐的消息，此刻衛生院已經下班，他們用餐完畢應該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