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而他對這位葉大夫的住址一無所知，只能待明日再來碰運氣。
這麼盤算著，田廣言朝張浩成點頭致意，接著揮手喚來一輛黃包車，離開了。
田廣言離去后，端著搪瓷茶缸的張浩成抬眼看見馬路對面走來的田老柏和裴澤弼。
「裴局，葉大夫！」小張一改剛才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興沖沖地奔向兩位走過來的人。
「嘿，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剛才那位田叔還在問我關於葉大夫的事情呢，葉大夫您這就出現了。」張浩成嬉皮笑臉地拍田老柏的馬屁。
若是在張浩成心中，此前的田老柏是個值得敬重的好人，那麼經過今天的事情，葉大夫在他眼裡就成了活菩薩一般的人物。葉大夫在小文巷裡沖入火場救人的一幕，深深烙印在小張警察的心中，令他終生難忘。
活菩薩的眉頭輕輕一挑，「他問了我些什麼？」
「他問我認不認識您，還說您倆長得有點像。年紀一大把了，還往自己臉上貼金呢，我們葉大夫怎麼可能長得像他呢？葉大夫猶如雲端仙子，他卻如同地上的塵埃，兩者怎能相提並論呢，對吧，裴局。」
小張警察一張利嘴，原本用來巴結上級的話全都用來讚美這位活菩薩了。
活菩薩被如此盛讚，心情頗為愉悅，葉大夫含蓄地勾了勾嘴角：「那你如何答覆他的？」
「自然是實話實說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誰都能隨意攀附的。這不，我把他說得面紅耳赤，趕緊溜了！」張浩成得意洋洋地答道。
一旁聽著的裴澤弼皺了皺眉頭，總覺得葉大夫似乎認得剛才那個人。
「你和他是熟人？」裴處長疑惑地問道……
葉一柏瞥了一眼身邊的裴老栓，微微頷首。
「嘿，您認得他吶？之前裴隊長還叫大柱子把他給捆了，還拿稻草塞住了他的嘴巴，早知道他是葉大夫您的親戚，咱們下手還能輕點不是？您二位啥關係呀？」
裴老栓也滿是驚訝地朝葉一柏望去。
「他是我阿爸。」
瓷碗砸落泥土的聲音在寂靜的鄉間小屋裡格外刺耳，伴隨著某人因驚愕吞咽口水的嗆咳聲。
葉一柏醫者仁心，自然而然地上前幫他拍背，「水進肺部了，別慌，慢慢咳嗽就能咳出來。」
聽到這，裴老栓心頭五味雜陳，驚異之中竟夾雜了幾分莫名的緊張……開玩笑吧，他會有緊張的時候？
「該死的大柱子！」裴老栓忍不住咒罵出聲。
張石頭親眼看著自家那隻繪有民國仕女圖的粗瓷碗磕破了大半邊，可此刻他哪顧得上心疼那瓷上的娘子，滿腦子只盤旋著剛才的失言……
裴老栓張口結舌，琢磨著如何解釋那天的事情，一想到當時店裡的光景，他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我……」
「沒事，我和家裡的關係一般般。」葉大夫仔細挑選著字眼兒，「四五年沒見過這位阿爸了。」
葉大夫深知葉廣言在裴老栓和張石頭手中受挫的事，內心其實頗有幾分慶幸。他知道那位小少爺的一生都在尋求父親和家族的認可，若當年哪怕得到一點點來自親族的支持，他也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對於那個錯綜複雜的家族，葉大夫由衷地感到排斥，他不願再讓張素娥和葉嫻踏入那個泥潭。不過基於自身的性格，他亦不會做出激烈的回應，因此在他看來，若是能各自安好，自然是最好的結局。然而有些事，似乎並不是他想躲就能躲過去的。
「我並不想見到他，所以，你們做得沒錯。」葉大夫誠懇地說。
張石頭擤了擤鼻子，「真的？」
「真的。」葉大夫堅定地回答。
裴老栓心底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發現自己每次面對葉大夫時，情緒總會異常波動。
「葉大夫，真是抱歉，冒犯了令尊……」裴老栓糾結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說出口了。
張石頭瞬間瞪圓了眼睛，乖乖，瞧這副扭捏的樣子，這還是他們那個果斷決絕的裴局長么……
「他已經道歉過了，我不介意。」葉一柏指了指張石頭。
裴老栓毫不猶豫地接話：「那可不一樣。」
一時之間，二人陷入了沉默。張石頭望著這兩個傢伙，撿起地上缺了半塊的瓷碗，唉，這瓷碗的臉兒算是毀了，以後還得找個手藝師傅給補上。
這時，裴老栓感覺到葉一柏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臉頰不禁掠過一抹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紅：「那個，既然到了衛生所門口，能否請您隨我去探望一下病人？」
「是我朋友的孩子，在號房，也是剛從人販子手裡救出來的，他從小就有病，醫生都說他活不了多久，我想請您幫忙看看。」
他都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裴老栓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即便是面對金陵那些大人物，他也未曾如此的手忙腳亂。
無非是因為人家救了你，你還綁架了他的老子……裴老栓這般給自己找個借口。
「好的，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葉大夫急於避開關於葉廣言的話題，想都沒想便答應了下來。
於是，葉一柏和裴老栓走進了村衛生所，朝著一樓的病房走去。
一樓走廊的昏黃燈光下，有幾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聚在一間病房門口。
「木頭人還在裡面嗎？」
「沒動靜，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動彈。」
「我們都有人來接了，就他還沒人來。」
「你們沒聽警察叔叔講嗎？他爸爸媽媽都不在了，真是太可憐了。」
「你們在這嘀咕什麼呢！」一聲清脆的女聲從樓梯轉角傳來。
這幾個蹲在病房門前的孩子們紛紛回頭，隨後立刻起身，「妞妞姐！」
妞妞板著臉走過來，「我家也沒人來接，有什麼好說的，大家都回房間睡覺去，明兒早上你們的家長就會來接你們回去。」
一群小孩子們連忙點頭答應，在妞妞嚴肅的目光中作鳥獸散，紛紛跑回了自己的病房。
葉一柏和裴老栓從暗影中走出，葉大夫沖著妞妞豎起了大拇指，「妞妞，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