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祭禮
九日祭天，在玄泰的監督下，玄豫老老實實為蓮換上了傳統的祭天禮服：「泰師弟，你就是太死板了。」「沒錯沒錯！」在門外罰跪的玄履非常認同玄豫的話，「哥特裝多可愛！」玄豫果斷反駁：「你那也太離譜了！我也就是選了些普通裙裝，雖然蓮師妹穿傳統祭服也很好看，但實在是太正經了。」
兩人正要開吵，玄萃進門催促：「該出發了。」蓮行至大門前，門前停有三輛車輦，車輦前後都是由精英弟子組成的儀仗隊。玄一身著大裘冕，正坐於夜驪玉路中。幽隱香則身著褘衣，端坐於其後的夜驪重翟中。玄泰看到幽隱香有些意外，但師父如此安排，想必有其深意，難道這兩位其實已經結婚了？
蓮好奇地問道：「怎麼這麼隆重？」玄萃扶她上了最後一輛車輦：「這可是萬年難見的仙人主祭，自然格外隆重。」見蓮坐好，他人分立左右。師兄們一身墨色，在右；師姐們則一身霜色，在左。在莊嚴詭異的樂聲中，隊列緩緩前進。看著道兩旁站立的玄家弟子，蓮才理解為什麼宅內門窗緊閉，空無一人。等等，玄家弟子這麼多的嗎？這是都趕回來看祖師的嗎？蓮看到其中不乏一些高階弟子，嚴重懷疑自己被當珍稀動物了。在弟子身後，則是身著白衣的酆佑居民，他們都換上了壓箱底的衣裳，對著禮天台的方向伏地跪拜，身後的店鋪、民居也都是門窗緊閉的狀態。
看著這架勢，蓮·壓力山大·玄非常想跟玄一討兩顆胃藥，但一想到泰師兄的魔鬼訓話，她緊繃神經，生怕出點岔子，被他發現。生靈都這麼會玩的？作為一個億年宅女，蓮在遊戲里可沒體驗過這種陣仗，畢竟在混沌只有單機給她玩，所謂的網游再現，也都是模擬當年的玩家數據，根本不會跟她互動。
她隱約看到從眾人身上散發出的一絲絲信仰之力湧向禮天台的雕像，這些信仰之力會轉化為最純粹的能量，用於維護、穩固位於宇宙中心的核心繫統。就因為生靈的信仰之力很重要，所以神明才會格外在意那些神族和偽神嗎？蓮習慣性低頭，剛微微移動，便感受到一絲嚴厲的目光，她忙嚴肅表情，看向前方，背後冷汗淋漓。喵的，等我成年，我一定要搞一個表情鎖定系統，不對，好像有類似的技能，回頭研究研究。完了，好像泰師兄的威壓越來越重了，蓮趕緊收回思緒，生怕自己做出什麼不合適的舉動。
車隊行至禮天台外圍，三人下車步行。弟子分列兩側，玄泰與玄萃引導三人走上禮天台。雕像前的供桌早已擺滿各式祭品，看著那冒著紫泡的湯羹，蓮一瞬間沒了食慾。供桌前，三頭肥碩的冥年鬼獸按小大中的順序排列，三頭均用白綾綁好，上有黑、白雙色紙花圈，下墊九層冥幣。
玄泰作為司儀主持大典，在他的指示下，蓮與幽隱香伏地跪拜，玄一上前兩步，燃爐進香，行跪拜之禮。禮畢，蓮與幽隱香依然伏地，玄一直起上身，玄萃雙手捧玉盒送上祭文。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蓮瘋狂在心底暗示自己，現在讓泰師兄察覺到異樣，那之後幾年肯定沒有好日子過。不是說祭文寫的不好，只是念祭文的是神明本神啊！自己跟自己彙報算什麼啦！她試圖放空自己，免得一會兒被那一堆禮讚玄、幽的頌詞尬到。哦對，自己一會兒也要跟著念祭頌文來著，繃住，繃住！想想中心神殿修行祭司的清湯寡水。
念完祭文，玄一起身，接過一缸祭神酒，將其撒向冥年鬼獸。樂聲起，酒液沾到鬼獸的瞬間，化為黑色火焰，熊熊燃燒。火焰熄滅，鬼獸皮毛化為灰塵脫落，表皮焦脆，內部已然熟透。玄萃送上祭頌文，樂聲止。眾人直身跪坐，一齊誦讀祭頌文。
頌畢，玄一請幽隱香上前，這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兩人站在雕像前，玄一念起了一種陌生的語言。別人可能沒聽懂，但蓮聽懂了，用第五宇宙的古華族語宣讀結婚誓詞，這是生怕別人知道你們兩人要成親嗎？好在語言、內容並不影響婚契成立。神像前出現兩杯婚酒，在眾人面前飲下交杯酒的二人，算是將關係公之於眾了。
插曲過後，幽隱香回原位跪好。玄一將文書送入爐中。文書全部化為煙塵后，玄一揮手，將三頭鬼獸分切為無數小塊，分發給在場所有人，多餘的則堆放於入口處早已備好的銅鍋內，待祭祀結束后，由禮天台的巫祝分發給百姓。蓮跟著大家吞下獸肉，意外沒那麼恐怖，只是烤白肉的微腐版。玄泰宣布禮畢，眾人依次退場。
回到小院，玄泰一臉嚴肅地問蓮：「蓮師妹，為什麼全程你身上都沒有顯現信仰之力。」蓮心虛地用眼神向玄一求助。玄一有些無奈：「蓮兒多年接受青木祖神信仰訓導，能配合祭禮已非常不易，泰兒不要太過逼迫她。」
「但師妹已是玄家人，自應刻苦修行，為玄神獻上忠誠，是她的義務。」玄泰本想現在就帶著蓮去中心神殿接受教導，但想想她的體質，嘆息道，「算了，待她身體穩定，我再來接她。」蓮有些絕望，就算你把我在神殿里關到地老天荒，本姑娘也不可能產生一絲信仰之力啊！我又不是生靈！她怨念地盯著玄一，她現在就想知道，玄一和幽隱香身上那一堆亮瞎眼睛的信仰之力都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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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蓮幽怨的小眼神，玄一毫不猶豫地拉上幽隱香跑路，同齡人閑聊，長輩就別插手了。師父一走，大家就討論起兩人的誓詞。玄履給眾人倒上酒，蓮也分得一小口甜米酒：「你們說那到底是哪國語言？我怎麼感覺熟悉又陌生？」玄夬從進屋就在搜索阿卡西的線上圖書館，可惜一無所獲：「不知道，至少我從未聽過。」
蓮淡定抓過一把干幽棗：「哪族的語言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內容。」
「！！！」眾人將目光聚集到蓮身上。她淡定吃棗：「想知道？」眾人點點頭。她問道：「你們是想聽全文、精簡版，還是極簡版呢？」眾人想起那長篇大論，選擇了極簡版。蓮抿一口清茶：「阿爹問『你願意嫁給我嗎？』阿娘答『我願意，你呢？』阿爹答『我願意。』，完畢。」蓮推開湊過來的師兄們，拿起一碟小鬼米糕。你這極簡的是不是太敷衍了，是個人都知道是這個意思。眾人對這過於敷衍的答案顯然不滿意。玄夬推推眼鏡：「精簡版呢？」
「首先互訴愛意。」
「嗯嗯。」玄履狗腿地遞上一份水鬼涼糕。
「其次婚前財產公證。「」
「哈？」
「再次婚內財產約定書。」
「嗯？」
「最後雙方簽字畫押。」
「……」
蓮不明白師兄師姐為什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兩人都把這世的老底跟對方交待了，不是財產公證是什麼，不過那兩位之間，本來就沒啥底可交吧。還說了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都願意將一切與對方共享，不就是婚內財產約定書嗎？
玄履一臉黑線，問道：「全文呢？」
想到那一堆什麼願與汝共之類的肉麻情話，蓮打了個哆嗦：「太長，忘得差不多了。」
「師妹！！」他們才不信這個天才小師妹會忘了內容。蓮見眾人大有不說不準走的架勢，果斷叼著水鬼涼糕跑路。感謝阿爹布下的凡人體驗陣還在，不然她是真逃不出師兄們的手掌心。
看來白天我還是別在院里蹲著的好。蓮這麼想著，找個角落換上白色襖裙，翻牆出門，打算去街上走走。沒走兩步，被花煙攔截，詢問祭文內容，她把和師兄們說的跟她複述了一遍。花煙笑眯眯地掏出一個食盒，盒內散發的香氣勾起了蓮的饞蟲。
「我拿這冥澗酒家的特色改良菜換祭文的詳細內容，你看如何？」
「算了。」飯店可以隨時去，那肉麻的文段她是不想再重溫一次。花煙攔住準備離開的蓮：「那給個提示也行？」
「嗯……」
見蓮遲疑，花煙打開盒蓋，香氣四溢：「臘骨湯澆金銀魚丸，蓮兒妹妹要不要先驗個貨？」「只給個提示就行？」蓮嘗了一口，湯汁醇厚鮮美，魚丸外層脆彈，五花內陷滑而不膩。
「真的。」
「文風照著華族三萬年前的婚禮誓詞參考，什麼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類的。至於內容嘛，怎麼肉麻怎麼來，反正我是不好意思翻譯出口的。」蓮坐在樹下，一口一個魚丸。花煙記完筆記，坐在一旁的巨石上，跟她聊天：「沒想到，今年的頭籌被泉家拿了。」
「泉家家主怕不是叫泉此方或者泉彼方？」
「你怎麼知道？家主是彼方，她女兒是此方。」
「……畢竟幽冥嘛，叫彼方多吉利。」蓮有些無力吐槽，「泉家主是不是藍發，矮，咳，個子不高，家主伴侶是個大鬼族的邋遢大叔？」
「知道的還挺多，不過很遺憾，家主和少家主都挺高，伴侶也一點都不邋遢，是位優秀的話本作家，還是我家社團的文學指導呢。不過比起大鬼族，似乎更像色鬼一些？」
「不意外。」蓮將空碗放到一邊，拿出一碟鬼燈糕，遞向花煙，「花煙姐姐不會只為了這點兒八卦就特意跑一趟吧？」「聰明！」花煙選了塊深紅色的，燈中火苗來回晃動，似乎不想被吃。她將糕整個塞入口中，辣味沖的她直流眼淚：「這鬼燈糕就要一口悶才行，不然火苗跑了，味道會差很多。」蓮選了個綠色的，瞬間她的表情就扭曲了，好酸，怕是把她牙都酸倒了！
「來塊粉色的，這個甜。」花煙看蓮眼淚都酸出來了，忙擦去眼淚，塞了塊粉色的給蓮，她可不想被玄家那一堆重度妹控看到，到時候怕是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花煙從食盒中拿出一袋琉璃脆糖放到蓮手中：「再來顆糖壓壓味兒。」
「所以，主要目的是什麼？」蓮又翻起食盒，花煙戳戳她，讓她看看自己的袖口：「當然是——鬧洞房呀。師爹那個法陣還在，法術不能用，只能法寶湊了，月見她們用來打賭的靈石，全拿來準備日拋型法器了。」這是輸了多少，這話蓮沒問出口，看到那一堆高階日拋型法器，她就知道這幫傢伙的荷包沒少出血。年後怕是有不少靈泉、靈谷要被打劫了。她清空食盒：「別扯上我就行。」「那怎麼行。我們就指著你了。」花煙將蓮帶到一處偏僻山洞，兩家人都到齊了，除了師父們。看他們一臉壞笑那樣，蓮翻出平板和耳機，表示你們慢慢商量，她只負責實操。
當晚，玄一做了一大桌豐盛菜肴，但除了蓮和幽隱香外，其他人都站在桌前，不肯落座。「怎麼，對我這親手製作的喜宴不滿意？」玄一裝作不知道這幫孩子的想法，淡定幫蓮布菜。「謝謝阿爹。」你們慢慢問罪，她只想快樂吃吃吃。
玄泰最先開口：「師父，您怎麼能在祭天大典上締結婚姻呢？這實在……」玄履直接用身體將人摁了下去：「師父，你們真不用省這幾枚靈石。」「就是！」其他人隨聲附和到。玄隨補充道：「該花花，您真的不用為師妹省口糧，庫里靈石多著呢，您要不放心，我明兒就去掃蕩幾個野生靈泉，還能順道給蒼鈴家添堵。」玄萃拿出一捆捆白綾和幾筐黑色的祈福牌：「民眾們都期待著帝君大婚！您這樣……」
蓮扯扯幽隱香的衣角：「阿娘，我想吃……」未等蓮說完，花煙給蓮換上特製兒童椅，在桌邊架起小軌道，將菜肴一道道擺到軌道上：「蓮兒妹妹慢慢吃，這些都是你的。不夠，姐姐這兒還有。」蓮看著眼前緩緩移動的餐盤，給了幽隱香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拿過一碟鳳凰蛋，乖乖當起背景板。
消滅完最後一碟鴛鴦酥，蓮見玄豫他們還不準備放過兩人，打了個招呼，先去睡了。
終於被徒弟們放過的兩人回到房間，喚醒照明系統，發現蓮正盤腿坐在床上等著他們。「蓮兒，洞房不是這麼鬧得。」幽隱香笑著走上前，打算將她送回自己的廂房。
「我有些事想問。」
看到蓮嚴肅的表情，兩人對視一眼，坐到床邊，升起一面石牆，確保四面密閉后。幽隱香張開小範圍神域：「問吧。」
「你們身上的怎麼會有信仰之力？」
玄一不可思議地問道：「就這事兒？」「什麼叫就這事兒啊！泰師兄的訓話真的是地獄！你知不知道我憋笑憋的很辛苦啊！然後就被拎到祠堂罰跪，說什麼我一點兒也不虔誠，合著是因為沒看到信仰之力嗎？這東西你讓我怎麼產生？？誰家神明會產生這玩意兒？輔神們都無法產生信仰之力，更何況神明本身？？？」蓮分分鐘炸毛，看來是被玄泰迫害的不輕。
幽隱香抱過蓮順毛：「這也沒辦法啊，只有生靈發願才能產生信仰之力。」「所以！為什麼你們身上會有那麼濃郁的信仰之力？」「民眾給的。」玄一淡定答到。「哈？」蓮顯然不信，玄一捋順蓮的髮絲：「神的容器，也可以當做雕像來看，還是神力最強的雕像，自然能吸引到信仰之力。」
「也就是說……」
「在你擁有中心神殿之前，你周身是永遠不可能出現信仰之力的。」幽隱香淡定說出這一殘酷的事實。蓮憂傷地向後倒，正好撞到玄一懷裡，她看著玄一的下巴問道：「就沒有什麼方法嗎？」「方法嘛，也不是沒有。」玄一想了想，拿出一小塊魔晶石，敲碎，拿起其中最小的一片，用風刃雕了一枚超迷你玄神雕像。「左手。」蓮乖乖抬手，玄一用山銅包裹雕像，掛到蓮的令牌旁：「這樣，你周圍玄神信徒的信仰之力就會跑到這個雕像上。我在內壁刻寫了幾個迷惑法陣，就算是泰兒也不會發現信仰之力的流向是反的。所以，看在我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把豫兒他們準備的東西都交出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