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過氣白月光(二十六)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林若清記不得過去了,
她穿著單薄的衣裳,就這麼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四肢冰冷,都僵硬得失去了知覺,
一雙尚且還帶著溫度的外衫輕輕地搭在了身上,
林若清眼睛一亮,欣喜若狂地抬起頭,
「師……」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語氣也跟著低落了下去,
「是你呀,師兄。」
林殊逸什麼也沒多問,只是溫聲地說道:
「地上冷,你身體不好,仔細生病了。」
林若清凄涼地笑了,
「就算凍死在這裡,恐怕也不會誰會在乎?」
她最在乎的那個人,根本都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溫和平靜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至少,我會在乎。」
林若清的心狠狠揪痛了一下,
這個時候,也就只有師兄陪在她的身邊了。
「師兄。」
她抬起頭,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林若清揪住了林殊逸垂落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後救命稻草,
「為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女人的臉上寫滿了絕望,黯淡的眼眸里沒有一丁點神采,
任誰都不忍心在這個時候,說出什麼重話刺激她。
林殊逸並不擅長安撫人,也不知道說什麼能夠讓她開心點,
沉默了許久以後,他低聲說道:
「清兒,你又何必執念師尊一人呢?這世界好男兒多得是。」
「世間好男兒是多,可有幾人能夠抵得過師尊一二?」
林若清話語間流露出的執拗簡直令人心驚,
「與其看著師尊將原本給予我的另送他人,那我倒不如乾脆利落地死掉,也好過在不人不鬼地活著。」
她的執念太深,已經將謝紹視為了生命的全部,
林殊逸一顆心沉了下來,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想辦法,林若清真的會走向自我毀滅的那一步。
「清兒,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林若清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林殊逸,
「師兄的意思是,師尊當初是為了救我,才收下那隻狐狸的?」
在知道了謝紹收徒背後的真相以後,林若清的神色很奇怪,
她並沒有因此欣喜若狂,而且愣了一會兒,露出一個酸楚的笑容,
林殊逸的話,並沒有寬慰林若清,
反而更讓她的心中生出了一種物是人非的蒼涼感,
原來當初的師尊,也曾用盡一切手段,不惜背負因果,逆天改變來救她么?
林若清眼神稍黯,苦澀的笑意不達眼底,
「可師尊在與那隻狐狸日夜相處以後,生出了感情,最後並沒有打算用她的道骨來救我,對嗎?」
林殊逸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並沒有將謝紹後來選擇放棄用小狐狸的道骨來救林若清這件事和盤托出,
可林若清何時了解林殊逸,又何其了解謝紹,哪怕他不說,她也能猜出後續的結局。
「以師尊對那隻狐狸的寵愛,以後那隻狐狸便會……」
未說完的話就這麼被林殊逸打斷了,
「他們不會有以後了。」
林若清愣住了,
「什麼意思?」
興許是今晚那隻狐狸的話觸動了他,也興許是因為有的事情在心中積壓了太久,忽然有了想要宣洩出口的想法,
這是林殊逸第一次將自己陰暗的一面盡數展現在了林若清面前,
林若清怎麼也沒有想到,
她心目當中最光風霽月、溫和善良居然為了她,居然在背後做出了這些事情。
她的心頭湧上了一股寒涼,
師尊為他傳道授業,教習法術,
可他卻視師尊為死敵,想盡辦法為難師尊,甚至還動過弒師的念頭。
若是有一日,大師兄會不會這樣對她?
林若清眼裡的情緒,沒有瞞過一直觀察著她的林殊逸,
林殊逸扯了扯唇,
心頭第一次湧上了疲憊的感覺,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站在林若清的身後,守著她,護著她,逐漸變成了今日這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
這些都是他甘之若飴的,無怨無悔,怪不得任何人。
可她始終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她心中,最在乎的,依舊是謝紹,
若是哪一天他與謝紹站在了對立面,恐怕林若清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與他為敵。
林若清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林殊逸,
她垂下了眼帘,不敢去看現在的林殊逸是什麼表情,
「師兄,我有點累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好。」
月明星稀,燕雀南飛,正是極好的時辰。
細細想來,謝紹離開,與這隻狐狸獨處在扶棲山的那段時光,竟是這些年月里,最放鬆的日子。
林殊逸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無緣無故地來到這裡,
等到他反應過來來的時候,已經敲響了房門,
回過神的短短數秒,林殊逸還等還是留這兩個選擇中猶豫不決,
沒等他作出最後的決定,
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狐狸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語氣不善:
「大半夜的不睡覺,擾人清夢幹嘛?」
林殊逸的臉上不見絲毫打擾了別人休息的歉意,
「沒什麼,就是想找你說說話。」
小狐狸黑著一張臉,坐在了林殊逸的對面,
「說吧?找我做什麼?!」
她起的匆忙,衣帶鬆散地系在腰間,動作幅度微微大些,便會露出大片肌膚,
那一身細膩的肌膚,在葳蕤的燭火下,像是會發光一般。
林殊逸不太自然地移開了目光,掩飾一般地端起了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一喝,就發現不對勁了。
「你這茶是多久之前的?」
小狐狸回想了一下,露出了一個蔫兒壞的笑容:
「好像是三天前掌門過來找我玩的時候,給他泡的吧。」
她才不會說自己是故意的呢。
林殊逸看著她的笑容,心中竟然生不出任何怒氣,只是默默地把面前的茶杯推遠了一點兒,
她如今對他的態度不似從前,
在他面前,再也沒有了從前活潑明媚的模樣,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兒都不會顧忌他的想法。
可她對師尊,依舊乖巧粘人,要多軟有多軟,
難不成這個絕情道還區別對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