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夜日記
田雨剛從被窩中伸出手,就被凍得一激靈。
這是降溫的第十天,大雪來臨的第三日,臨海氣溫來到了驚人的零下四十度。
這三天里雪再也沒有停過,在暴雪來臨時直播的小五哥沒有躲過這場暴雪,連同手機一起慢慢被覆蓋,這場直播事故也給在家中期盼著回溫的網友心頭蒙上了陰霾。
對田雨來說,這場降雪帶來最嚴重的影響之一就是——她家停水了。
副本開啟時,田雨為了保證用水,提前往蓄水箱中灌滿了這水,其實這是效仿了國內北方的做法,那裡在冬天氣溫極低時便是將水抽到水塔中保證供水。
水管被凍裂,蓄水箱的容量只有兩噸,遠遠不能保證長期使用。
田雨里三層外三層將自己包裹起來,才鼓足勇氣鑽出帳篷。
隨著氣溫的降低,南方反而比北方更加難熬,因為水電的應對能力遠遠不如北方建造時的針對性,而南北氣溫如今已然相差無幾。
田雨臃腫的起身緩慢將更多的食物搬到帳篷附近,隨後鑽進與自己睡覺帳篷相對的那一頂,在裡面對著瓶裝水敲敲打打起來。
這幾天她陸陸續續將食物堆積到了最容易取到的位置,而從今天起,她所在的區域供電將受到影響。
官方在昨晚發布了通知,因為供能不足、雪災導致的搶修阻斷,將開始實行分批次、時間段供電,一時間網上怨聲載道。
當電力供應不足時,會有更多人無法生存,田雨就算知道這點卻也無能為力,她所在的郊區因為地處偏僻,並不是電能的優先供給區域,昨晚開始她的所有用電設施已經停擺,她尚且可以依靠著保暖衣物、棉被和暖寶寶撐過夜晚。
儲存的飲用水統統被凍成了冰疙瘩,她現在只能用工具破開冰塊,慢慢用瓦斯爐燒熱水來喝。
用熱水摻著兩根能量棒下肚,她有些堵著的鼻腔也通暢了一些。
「就當自己是愛斯基摩人了。」她只能苦中作樂的安慰自己。
就連有些準備的她都尚且如此,更多的民眾生活只怕是更加困難吧?
田雨不敢去想。
人類天生的共情感使得面對苦難時心中總是會有些酸澀,更別提警校出身的田雨,降雪開始后她已經不太敢去看網上的求助信息,對自己的處境的擔憂與對他人的無力,讓她的情緒開始跌落。
瓦斯爐竄起火苗,田雨撕開自熱食品的包裝,將裡面的食物一股腦丟進小鍋里。
因為沒有常溫水的緣故,自熱食品在這時只能依靠真正的火源加熱,田雨會把沒有用處的自熱包收集起來,以免日後有什麼用處。
在極寒環境中人類對於食物的需求也與日俱增,這幾天以來田雨總是覺得餓,為了保證體能,她每天都會挑著高熱量的食物往嘴裡塞。
想著自己目前居住的模樣,田雨會想起自己小時候,母親剛去世的那段日子,她總是喜歡用被子蓋出一個小屋當作自己「洞穴」,老田也由著她去,只會在吃飯時叩響她的「房門」。
現在田雨覺得自己也住在洞穴里。
兩個帳篷上搭滿了保溫「偽裝」,裡面塞的滿滿當當,一邊是冬眠的地方,一邊是藏食物的地方。
一片漆黑的極夜中,田雨靜靜蝸居在洞穴等待春天降臨。
降溫的第二十天。
田雨已經不知道外界是什麼模樣了,她的電子設備早就凍關了機,關機前一天短暫的來電里,她只知道外面的氣溫來到了零下六十度。
她每天的日常就是琢磨吃點什麼,食物是這樣的日子裡唯一能帶來慰藉的東西。
在嘗試各種水煮罐頭、水煮凍干、水煮巧克力后,田雨覺得自己在這場災難結束后的很長時間裡再也不會想喝粥了。
今天吃的是紅燒牛肉罐頭,將冰疙瘩在瓦斯爐上慢慢融化,田雨有些麻木的等待著。
期間她拎著剛剛鑿空的一瓶桶裝水的空桶,做足了心理建設才鑽出帳篷往自己房間的衛生間挪動著。
上廁所,是這些天里最煎熬的事之一。
吃飯的時候她忽然有些想念李鑫了,斷網多日,對於現代人來說就像隔出了一片孤島,田雨難免覺得有些寂寞,李鑫雖然對自己威脅極高,但監視他的日子裡好歹不至於讓自己麻木。
田雨思前想後,覺得自己的心態已經出現了問題。
降溫第二十五天。
現在的田雨每天只知道進食、上廁所和窩在被子里發獃,她似乎是有些自暴自棄了,打從心底里她生不出任何的動力做些別的事情,有時候她會想就這麼安靜的凍死在睡夢裡也不錯。
前些天她還會計算著時間,去想到底已經過去了多久,時間一長,她就提不起心思了,現在只要不感到飢餓,對她來說都沒有太大區別。
她不太想去上廁所,只有等到實在憋不住了才會勉強起身。
田雨已經確認自己病了,病的是心。
躲在帳篷里,她用手電筒照亮,翻開了一直放著卻從未打開過的數獨書。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這還是老田買了放在新家裡的,他說留著退休后打發時間用,以免自己老年痴獃,田雨在許多天前收拾屋子時將它從老田房間的書架上拿了下來。
田雨在多天的野獸式生活后,終於決定用它來打發時間。
令她沒想到的是,前幾頁竟然已經被填滿了。
田雨看著紙頁上鉛筆塗塗改改的痕迹,能夠想到老田在做數獨時思索的模樣。
她伸出手去摸那些印記,眼淚忽然就涌了出來。
老田留下的痕迹在此時奇妙的連接了時空,讓田雨死寂無力的心有了波紋。
書頁往後翻,她看見了一張被老田夾在數獨書中的日記——
「六月一日,晴
今天是兒童節,小田小的時候很喜歡這個日子,現在她長大了,我仍覺得她像小孩,遂決定帶她出門食M記,她欣然應允。
女兒日益成長,逐漸讓我感到歲月不饒人,在單位寫這本剛買的數獨書,只期盼自己能清醒的陪她多一些日子。
臨近退休,我有些惶恐自己的老去,但好在到時有小田陪伴我左右,有時我想就算她一生不願成家立業我也能供養她,存款已足夠,新房裝修近尾聲,她應當能安全的度過餘生。
只是不知道我身上這詭異的現象能否終止,而那所謂積分能否給她帶來什麼。」
「積分」二字,將此時含淚的田雨思緒拉入恐怖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