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消之時，流水又相逢4

姐弟倆漂泊了幾年，終是在一處環境怡人、地勢較好的陌生村莊落了腳。

那一年，季言淮11歲，季言禾7歲。

村裡人見姐弟倆可憐得很，送了些用不上的木材和磚瓦，讓他倆能夠簡單地穩固下撿漏來的房子。

季言淮學著村裡人的模樣，去村外還沒完全開發的山上摘草藥，再背到集市上販賣，於是他們有了錢財的來源。

年幼些的季言禾負責砍柴、捉魚、曬洗衣物，空閑時間便會去別人家窗戶趴著，瞅別人是怎麼做的飯。

有時候會遇到好心的人，把他叫進廚房，手把手教他。

學會後他便就著自己捉的魚、和阿姐一起種的菜，在家中做好簡單的飯菜，等待忙碌了一天的阿姐回家。

季言淮細細品嘗，抬眼對上他期待的目光，一邊點頭一邊稱讚：「不錯嘛！」

「阿禾當真是當廚子的好料！」

季言禾兩手各抓著一根木筷一下下杵著桌子，沾了些煙灰的臉笑得燦爛。

「那我以後天天做給阿姐吃！」

「一天三頓……不，四頓！」

季言淮笑著用筷子大的那一頭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一天兩頓就差不多了，還三四頓，多浪費？我們家裡哪來那麼多吃的？」

季言禾拍拍胸脯，「那我再多種些菜，再多抓些魚！」

語氣又肯定了些，像是在承諾，「我一定要給阿姐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季言淮望著他還沒褪去稚氣的眸子，笑了許久。

而後低頭，看到碗里的米飯被她戳出深坑，熱氣從中散去，才開口：「好啦，快吃吧，等會兒飯菜就涼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外表簡陋的屋子內里物件越來越豐富，「家」的氣息也越來越足。

姐弟倆也完全適應了村子里的生活，與村裡人和附近集市的商販熟絡起來。

掙的錢能支撐姐弟倆在集市上買些以前從來不敢想的東西。

「吶，拿著。」

季言淮買了兩串冰糖葫蘆，她一串，，弟弟一串。

這是她第一次花錢不會感到肉疼。

季言禾望著顆顆飽滿的冰糖葫蘆，咽了咽口水，剛伸手又迅速收了回去，猛搖頭。

「不了不了，我不餓，阿姐你吃吧。」

季言淮硬塞給了他。

「拿著！」

隨後，手游到腰間拍了拍隔了兩件衣物的錢袋，湊近後者的耳朵，神秘道：

「前段時間我在村外的山裡撿到一顆奇怪的死蛋，看它個頭挺大，想著能不能在集市上便宜賣掉，結果你猜怎麼著？」

「竟叫我碰到了兩個……兩個……兩個修士！」

「他們說那是一顆妖獸蛋，花了大價錢買走了呢。」

「所以，你阿姐我現在可有錢呢，今天就敞開了吃，敞開了玩。」

聽了她的話，季言禾沒有面露喜悅，反倒是眉頭一皺，神色嚴肅。

「阿姐怎麼沒告訴過我？」

「什麼？」季言淮有些懵，她這弟弟怎麼回事，怎麼掙了大錢反而還不高興呢？

「那兩個修士。」季言禾接著說，「村裡的大家都說，修士強大又險惡，阿姐碰到了兩個竟然不和我說？萬一……」

「萬一阿姐遇到危險了怎……」

季言淮連忙捂住了他的嘴，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知道他們險惡，你還說這麼大聲？也不怕被混在人群里的修士聽見呀？」

姐弟倆住的這個村子的確很好，各方面都好。

好到甚至偶爾有修士為了一些血脈低級但稀有的妖獸和靈，來到村子附近的山林和集市轉悠。

那些修士都是些在門派里干雜役的剛到鍊氣一二層的修士，來了趟人間界終於遇到了比他們還弱的凡人，可不得豪橫豪橫，把在門派里受的委屈發泄一通？

只要有一個這樣作風的修士，很快就會被傳成兩個、三個……十個……一百個！直到被一棍子打死所有。

反正大家都是些凡人，不了解什麼是正派修士的作風，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咯。

好在那日季言淮遇到的是作風正派的門派弟子，不然那會兒她指定要被刁難一番。

「好啦，」季言淮捏了捏季言禾的臉，語氣輕鬆道：「你阿姐我又不是傻子，賣了那顆蛋后馬上就離開了那地方。以後啊，我也不會再去那攤位，這下總行了吧？」

季言禾用力咬下一顆糖葫蘆，邊嚼邊說：「那些咻士敢來找阿姐的麻煩，我就用虎頭嗶了他……咳咳……咳……」

說的太急，被糖葫蘆嗆到了。

季言淮無語地抿著嘴，一下下拍打著他的背。

「要吃就好好吃，別嘰里呱啦的。」

「哦，知道了……」

——

又過一兩年，季言淮13歲，季言禾9歲。

後者飯量見長，乾的重活也越來越多，身高也逐漸追上了姐姐，馬上就要成為支撐屋檐的第二根房梁的柱子。

看到身體的變化，季言禾很是高興。

他終於有能力幫阿姐分擔更多的活、更多的壓力。

可惜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一年。

因為再過一年，迎來了姐弟倆記憶里最大的一場冬雪。

厚厚的積雪封住了去往山林的路，堅冰也封住了河流。

更是讓10歲出頭的姐弟倆分別了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