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他們不被染指的人生(二)

第185章 他們不被染指的人生(二)

江抑很黏江逢寧,懷裡抱著玉雪可愛,被沈懷茵精心裝扮過一番的女兒,幾乎走哪兒帶哪兒。

批奏摺時帶著,甚至上朝也帶著,這樣一來,就瞬間堵住了那些想催生的大臣們的嘴。

一來是因為親眼目睹帝王對這個唯一的公主的寵愛程度,不敢開口。

二來,江抑曾經當著百官之面鄭重其事地說過:朕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朕都敢保證她當得起未來帝王之名。

但若日後朕的祈安意不在此,天下也自有才能佼佼之輩,依禮讓賢罷了,大尋就是大尋,不是江氏的大尋,願此後諸卿勿慮。

這下百官還能說什麼呢?他們無話可說。

這日天氣晴朗,沈懷茵要出宮踏青,在江抑的苦苦哀求下,將孩子留下來陪他。

他的原話是:「懷茵,你和妗妗都不在,我一個人很孤單的。」

沈懷茵一下心就軟了,答應了他。

順便心裡還決定,日後等他空閑下來時,就親手策劃一次屬於他們一家三口的出遊。

將沈懷茵送到宮門口,江抑就抱著江逢寧回到了御書房處理政事。

沒一會兒溫樞便進來,說商家老太爺求見。

江抑抬頭讓他先過去,將人引到偏殿中稍坐片刻。

溫樞退下后,江抑便起身將膝上的江逢寧抱起來放到王鸛懷中,對他道:「幫朕抱著。」

瞧見王鸛一臉僵硬的模樣,他笑道:「你帶她出去晒晒太陽吧,她會喜歡你的。」

說完便十分放心地轉身出去了。

王鸛小心翼翼地抱著懷裡小小的一團,半晌見她好像真的不會哭,緊張的心才慢慢放下來。

安靜的殿中,他小聲的喃喃道:「你為什麼是軟綿綿的,是沒有長骨頭么?」

單純好奇的同時,手還當真試探地落在江逢寧一截細小的胳膊上,力道很輕。

摸沒摸到骨頭王鸛不知道,手剛碰上去,心尖就好像顫了一下,他只有一種不想鬆手的感覺。

但其實他害怕她哭,一瞬后便蜷縮著手指收回。

江逢寧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心裡暗自嘆了口氣,下一刻她兩隻手去夠王鸛的脖子,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肩上。

江逢寧知道,他每天只跟著江抑,臉上時常只有一個表情,他在這皇宮裡,好像一個朋友也沒有。

王鸛因為這陌生的親近愣了一下。

這一瞬間他想,果然不討厭,江抑沒有騙人。

他終於笑了,抱著江逢寧低聲道:「我們去曬太陽吧。」

……

江抑在偏殿見到商老太爺。

一盞茶的功夫,商老太爺表明來意是為請辭,他想帶上家人離京,回族地上臨去。

商老太爺去年就從欽天監致仕,如今只剩安享晚年,江抑沒有攔人的理由,聞言沒有猶豫便同意了。

雖說像商家這樣的世家大族突然返回族地乃是隱患,但商老太爺的兒子還在禮部任職,此行夫妻二人自是走不了的。

至於其餘旁支,江抑並不擔心。

話到臨了,他起身送人:「山高路遠,老太爺保重。」

商老太爺也起身,言辭懇切:「多謝陛下信任,忠君之心,商氏永世不忘。」

最後商老太爺告辭,離開宮門時,回頭最後瞧了身後厚厚的宮牆一眼。

商氏身涉朝堂太過久了,他想為後輩換個活法。

商跡跟著祖父離開的這天,臨走之時,一個矮蘿蔔頭追了上來。

矮蘿蔔頭的身後,跟著氣喘吁吁的景陽侯。

宋陟一看見他便開始嚎啕大哭,邊哭邊問他道:「商跡你是要走了嗎?」

商跡不是很懂他在哭什麼,有些嫌棄他臉上的眼淚鼻涕,板著臉冷漠地回了一個字:「是。」

話落面前的人哭得更大聲了,兩隻手扯住他的袖子:「...你能不走嗎?」

商跡原以為宋陟這副模樣是有多捨不得自己,沒想到他緊接著下一句話便是:

「你若...走了,沒人...給我玩,那...我豈不是要無聊死了……」

邊說著還嚎得更大聲了。

商跡:「……」

其他的不說,快七歲的人了話都說不明白,商跡面上的表情更加嫌棄。

只有不遠處的景陽侯暗暗紅了眼眶。

這孩子年年挨打,他這個做父親的就從沒見他哭過。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的兒子竟然還被其他小朋友孤立。

難怪天天只往商府跑,回家來打多少遍都不聽。

實際的確如此,宋陟一出生,江抑便給盡寵愛殊榮,還封了世子。

祈安公主出世之後才好些。

這樣一來自然招他人眼紅。

大人回家說兩句,孩子便聽了去,在學堂時自然都不願與宋陟一起玩。

商跡看著眼前的父子倆,無言片刻,終於忍不住道:「我爹娘都還在上京,又不是不回來了。」

聞言,宋陟哭聲停了一下,瞬間睜大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真的?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商跡垂眸回道:「不確定,反正會回,你若是真的很無聊,可以來上臨找我。」

說完他抿唇,猶豫了一下才道:「我走了。」

商跡轉身上了馬車,正要進車廂時,就聽見宋陟嚎得沙啞的聲音在身後大喊道:

「我會去上臨找你的。」

商跡轉回頭看著他,半晌嘆氣道:「知道了。」

上臨這麼遠,他能來才怪。

將一塊乾淨的手帕扔給他,商跡就轉頭鑽進了馬車裡。

商跡走後,宋陟被淚眼婆娑的景陽侯抱起來回家。

「陟兒啊,爹以後絕對不打你了,我可憐的崽。」

路上景陽侯痛定思痛,情緒上頭言辭懇切地承諾保證。

話落,摟著他脖子宋陟拿手帕抹抹眼睛,隨後十分平靜地道:「爹,我不信,」

「因為你說過狗改不了吃屎。」

景陽侯一聽,頓時被懷裡的不孝子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是個粗人,平常是不止一次用這句話來形容這渾小子的死性不改。

沒想到他好的不學,這些個粗話倒是盡撿起來當寶揣著。

日日與商家小子一起玩,也沒學到人家的半點好習性。

剛才上頭的情緒早已跑得無影無蹤,景陽侯抬手就給了他屁股一巴掌。

父子溫情暫時破裂。

……

時間逐漸一點一點地過去,商跡在上臨拜了師沒回來過幾次。

而宋陟也沒有當年他拉著商跡大哭時訴說的無聊到死。

他每天不是入宮拉著江逢寧玩,就是追著大理寺少卿家的女兒跑,後面景陽侯看著他就煩。

他不回家還好,一回家指定被景陽侯舉著掃帚從街南追到街北。

這一追又是十二年過去。

上京城中,眾人閑時看戲已經看到麻木無趣。

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座城中無論發生什麼大家都不覺得新鮮了。

誰家的吵吵鬧鬧,以及每天都要發生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已經在國泰民安下化成了平常生活中生氣勃勃的常態。

只是日子久了,坐在街頭嗑瓜子時便索然無味了些。

直到有一天,一條即新奇又刺激的消息突然從天而降,砸到眾人頭上。

乍然聽聞之時,手裡一整盤滿滿的瓜子那都是不夠分的。

緊接著,這消息很快就如三月飛絮般,隨著滿城的風散到了街巷四處,一日下來人人皆知。

只因為這一次的好戲啊,它實實在在地發生在皇家,那座人人敬仰的皇城之中。

這麼多年來,關於皇家秘事,人們除了聽說帝后如何如何恩愛。

其餘的便是關於帝后膝下那位千嬌百寵的公主殿下,如何如何聰明姝麗,敏而好學,世無其人。

全是一段又一段的佳話。

沒想到這一次,正是這位公主殿下讓眾人大開了一次眼界。

事情的起因是,公主殿下某一日偶然聽聞,在蘭符川有個生得極其俊美的男子。

這裡標重點,就連商家有小劍尊之稱的商綏生,與之相比也要遜色幾分。

於是公主殿下就二話不說,派人不遠千里前往蘭符川,直接將那男子綁來了上京城,如今人就在公主殿中。

夠不夠震驚?

不夠的話且再往下聽。

據可靠人言,那男子雖然俊美,但他可是個傻子啊!

而且還是個天生的啞巴,一句話也不會說。

全身上下僅僅空有一副皮囊。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們風光霽月的公主殿下,偏偏就看中了此人皮相,一見便決定非他不可。

不錯,又據可靠人言,公主殿下今日與帝后開口,便是要同這綁來的男子成親!

絳英殿中,江逢寧乖乖坐在椅子上,沈懷茵坐在她右手邊。

江抑長身站在江逢寧面前,沉著臉,手指點了點桌上的一沓紙,看著江逢寧的眸中壓著一點怒氣和一點不解。

怒是因為方才他的女兒竟開口,想要一個陌生男子做駙馬!

不解則是因為她竟擅自將自己給她的皇家暗衛派了出去,在今日突然給他們扔下了這麼大一枚炸彈。

炸得他們暈頭轉向。

江抑道:「你何時將南律派去蘭符川的,還查了這些東西?」

江逢寧也沒想到南律一回來就找江抑告狀,害她連人都沒見到,就被叫了過來。

她知道南律肯定什麼都說了,老實回道:「半年前。」

說完,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桌子上的紙張。

那些都是她讓南律順便在蘭符川搜尋的,關於晏難從小到大的一些生活痕迹。

她都還沒看過。

江抑見狀手掌落下來將紙蓋住,盡量將聲音放輕了問道:「為何突發奇想這麼做?」

知道不解釋清楚不行,江逢寧眼睫輕顫,手指下意識絞著裙邊。

半晌,決定開口前得讓他們先有個心理準備,她道:「那我說了...爹、娘你們不要生氣?」

沈懷茵素來寬容心大,想聽她仔細將想法道來,再論此事也不急,便柔聲道:「妗妗說吧。」

江逢寧抿了抿唇:「因為我聽說,蘭符川晏家有個長得極好看的人,我就想看看到底有多好看,實在忍不住好奇,就...就偷偷讓南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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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抑猛地深吸一口氣,心裡想問:這就是你二話不說綁架良家子弟的理由?

那還說要嫁給人家的理由呢?

但想了想兩句話江抑都忍住了,沒問出來。

江逢寧從小到大,江抑和沈懷茵從未拘束過她半分,想做什麼事情都憑她心意自由。

江抑也曾經對她說過,在他能力之內沒有她不能做的事。

但他從沒試想過,他的寶貝女兒有一天會突然將一個陌生男子從千里之外綁到上京來!

但其實這屬實是冤枉江逢寧了。

她沒想綁人的。

她等了許久許久,直到等不了了,才親手做了一個與從前一模一樣的紫色錦囊,讓南律替她走一趟蘭符川去尋晏難。

但從做錦囊開始,江逢寧彷彿已經忘了,她曾經對紅石頭說過讓晏難忘記一切。

期待再次重逢的迷亂心緒,讓她完全忘了,或許,此時晏難根本就不記得她,又怎麼能認出一個錦囊?

在江逢寧看來,晏難不知道她在上京,但在她粗淺的調查中,晏難的確身在蘭符川晏家,而且十九年裡從未離開過。

晏難也許也有和她一樣的原因,也不能來找她。

她原本想的是,等晏難看到南律帶去的錦囊后,應該就知道了。

知道她在等他,她在上京等他。

她是真沒想過南律會直接將人綁過來。

去搜尋那些消息,也是她想知道晏難這十幾年到底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同她一樣幸福、快樂?

她更想知道,為什麼在世人零碎的傳聞中,都在說他是個傻子?

蘭符川太遠了,她等了十五年才付諸行動,已經不算衝動和魯莽了。

但江逢寧清楚,江抑和沈懷茵他們不懂。

從她帶著記憶重新活過來,她就知道這是上天獨獨給她的恩賜。

也是撥亂反正,讓她找回了她真正的人生。

她的父母沒有任何錯,她愛晏難,現在也愛他們。她也相信,他們最後都會站在她這邊的。

所以江逢寧決定,就以這個荒誕開始,真誠地向他們表達清楚她不曾玩笑的真心實意。

她便接著方才的話道:「本來只是我想只是看看的…然後……」

江逢寧抬眸,便見兩雙眼睛都在盯著她。

江抑隨即點頭應和她,看起來心平氣和得很:「嗯,然後?」

想是想清楚了,但說到一半,江逢寧還是咽了口唾沫,才接著繼續把話說完:

「然後見到人第一眼之後,我便見之不忘,我對他應該是…一見鍾情。」

江抑:「……」

江抑聽完簡直兩眼一抹黑,若非她是個公主,這番言辭他還以為是哪個街頭的紈絝說出來的。

不僅不可信,還有些許的輕浮之意。

妗妗究竟是什麼時候讓宋陟那小子給帶壞了?

同一時間,正在街頭打聽江逢寧壯舉的宋陟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江逢寧見江抑看起來氣得厲害,連忙起身,拉著江抑的袖子讓他坐下來,再好好聽她說。

「爹爹你別生氣了。」

同時也對強顏歡笑的沈懷茵道:「娘親,你也別生氣。」

這番話說得好像挑不出毛病來,整體來看,這也不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沈懷茵只是想不通,僅僅只是因為一張臉,便將她女兒的心勾了去?

想了想她問江逢寧:「妗妗,那孩子比商跡生得還俏嗎?」

江逢寧現在只能坐實了她見色起意的事實,便毫不猶豫道:「他更好看。」

女兒的安撫起了效,江抑慢慢冷靜下來,便突然想到一點不對:「你還瞧見人了?」

不是第一時間叫她過來的么?

江逢寧噎住,接著才小聲回:「來之前偷偷看了一眼,看清了臉,但沒仔細看……」

其實江逢寧沒看見,南律告完狀將人往她宮中一放,便有人過來叫她去絳英殿。

見江抑眉心又蹙起,江逢寧立即又道:「父皇母后你們放心,今日我只是先提一下,婚事肯定是要等你們同意的。」

這句話算是說到了夫妻二人的心坎上。

江抑沉思片刻,和沈懷茵對視一眼,隨後鬆口對江逢寧道:「好了,先回去吧。」

事情就這樣暫時結束,二人從頭到尾都沒對江逢寧說出一句重話來,問清楚了也是輕拿輕放。

聞言,江逢寧開心抱了江抑一下,又跑去抱住沈懷茵,靠著她撒嬌:「謝謝父皇母后!」

江抑在旁邊涼涼道:「別高興太早。」

江逢寧毫不在意,連忙點頭道:「我知道了。」

她又回到桌邊,伸出手試探地去碰江抑手邊的紙張,見江抑不說話默許。

她一把拿過來藏在身後,眉梢帶著欣喜的笑意,道:「多謝父皇!」

說完,便拎著裙子跑出了絳英殿,迫不及待地直奔她的桐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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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我的必死男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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