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芍藥
「一會兒你去瞧瞧子洵。」
他只見到了縮成一團的馮桓,也不知道馮桓的傷勢到底如何,受傷了沒有。
心中實在擔憂,可他又分不開身,只能叫自家妹妹去看。
「我剛才瞧著他狀態不太好。」
裴純神情低了下來,只對著哥哥點頭,擺擺手隨口應付道:「知道啦大哥,你快將古淵送回去吧!」
裴清這才放心的攙扶著古淵,咯吱咯吱的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的轉頭走了。
瞧著大哥與古淵消失的背影,裴純嘆口氣。
轉頭就將裴清的話拋之腦後。
隱去身形,她打算等哥哥和古淵走遠了,再乘車回府。
至於怕不怕馮桓會瞎說?
上輩子在他身邊待了十年,馮桓會害怕什麼,她還是知道的。
如今,他最怕的,定然是馮伯母在馮府內過得不好。
要不然剛才在池水中,他也不會一聲不吭,也不求救,只自顧自奮力往上游。
京城中的第一場雪,將靖王府的梅花映襯的十分鮮艷。
坐在裴府的馬車內,想到即將要見到家中的娘親與嫂嫂。
不知道為什麼,裴純陡然多了幾分緊張。
還有……近鄉情怯。
半晌,莫名其妙的,對著自己的手背用力掐了一下。
看的身邊的小丫鬟芍藥一陣心驚:「小姐怎麼自己掐自己!」
她閉了閉眼,是真的……
是真的!
她睜開眼,身子沒動,掃了一眼身邊的芍藥,莫名笑了一聲。
也沒管芍藥是什麼表情。
上輩子,她被人捉姦在床,太子、侍衛、官員、夫人,她的哥哥……
許多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即便她大哥跑的再快,將她遮掩的再嚴實。
她婚前失貞的事情,還是像這場雪一般,一夜之間覆蓋了京城各家,那時候,人人都說信國公家出了一個不檢點的閨女。
一時間,京城百姓沸騰。
誰人不知道信國公的小女兒是個淫蕩不知檢點的。
竟然在靖王府的賞梅宴做客時,便忍不住與人乾柴烈火,犯下錯事。
她當時受了馮桓的打擊,又陡然經歷這樣的事情,整個人的狀態十分差。
是娘親與大嫂,將上趕著來刺她,嘲笑她的夫人們趕走。
也是嫂嫂幫娘親穩住府中大局。
更是娘親每日都盡量抽出大量時間陪著她,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做傻事。
可就算娘親與嫂嫂每日都陪在她身邊,也總有疏漏的時候。
那時候,娘親每天都要去查看裴府外邊的情形,生怕因為這件事情給爹爹帶去負面影響。
即便能陪著她,也只是晚間萬籟俱寂沒人找裴府麻煩的時候。
就只有芍藥,領了娘親的命令,在白日看著她,陪著她。
防止她一時想不開走上絕路。
芍藥那時,總在她的耳邊明裡暗裡說些有的沒的。
她說:「小姐放心,咱們長公主勢大,那一群賤民怎麼敢在外邊說您的不是。
就算是說了,咱們也沒聽到,姑娘可莫要多想啊。」語氣陰陽怪氣。
她說:「小姐,二公子的婚約被人退了怎麼辦啊。
哎呀,真可惜了,聽說是個家風清正的人呢,當初要不是您…唉…
小姐,您說您當時就算是急色,也不至於在靖王府上吧,瞧您把靖王氣的。
在朝堂上不住彈劾大公子,長公主殿下的封號聽說也被褫奪了,這公主府馬上便要被人收走了,許多奴僕都想著收拾東西走人呢。」
她說:「小姐,您說該怎麼辦啊,京中流言不止,是不是只有您以死明志,才能讓公主府不再受風言風語啊!
唉,不過小姐,您可千萬別做傻事,還有幾位公子們都還沒議親呢……
雖然他們是聽說了您的所作所為,才沒有上門來商討議親的。」
還有後面,娘親因為裴氏一族,陡然一落千丈的身子……
上輩子,她十分照顧身邊的人,像是拿取東西這種類似無傷大雅的小要求,都從不麻煩芍藥。
而是自己動手。
卻沒想到,養大了某些人的心!
上輩子,娘親被裴氏的人傷到身子,精力也跟著一落千丈,府上的事宜全都交給了嫂嫂處理。
她擔憂娘親,反過來整日整日的守在娘親身邊,自責又難受。
根本顧不上處理芍藥,可惜倒是讓她多苟活了許多日!
這輩子,娘親還好好的,她自然不可能再走老路!
思緒剛想到這兒。
馬車已經停穩,外頭傳來小廝的聲音:「六小姐,回府了。」
裴純應了一聲,先芍藥一步,自己掀開帘子,不理會灌進來的冷風,利索的跳下馬車。
頭也不回的進了長公主府。
進門時,她扭頭,隨口問了一句凍得正瑟縮身體的門房小廝:「娘親與嫂嫂呢?」
她實在是有些迫不及待。
她想見見娘親,她想告訴娘親,馮桓不是好人!這個芍藥也不是好人!
她要快些讓娘親豎起防備心,免得被馮桓抓到機會傷害她們!
那廂,門房彎下腰,恭敬對裴純道:「殿下與大夫人去街上了,大夫人還讓小的見到您時,跟您說一聲兒。
說是回來給您帶醇香樓的美酒與小食,讓您與大公子和馮公子晚膳時留些肚子。」
上輩子,她是被哥哥抱回來的。
回來時,娘親和嫂嫂都已經滿臉焦急的到了家,哪裡有小廝囑咐的這一段。
裴純點頭,囑咐小廝:「去找找娘親與嫂嫂吧,請她們早些歸家,我有事情要說。
對了,記得給管家爺爺遞句話,冬日了,就別給你們穿這種薄衣服了,凍出個毛病來得不償失。」
接著,便腳步一轉,往九曲迴廊上走,目的地直奔長公主府的練武場。
身後小廝露出窩心的笑意,恭敬的給裴純的背影拱手行了一禮。
父親與幾位哥哥現在都在外頭打仗。
如今整個長公主府,只有娘親與她。
還有一個住在隔壁府邸的大嫂。
大哥自從當了官,皇上便賞了一個與長公主府離得近的宅子給哥哥當官邸。
今日,娘親與嫂嫂一起去街上逛,現在長公主府就剩她一個。
那芍藥……也可以收拾收拾,準備挨打了!
裴純想罷,腳步加快幾分。
她經常練武,若是故意疾行起來,芍藥一個沒練過的小丫鬟,自然要小跑著跟,累人的很。
身後的芍藥跟的費勁,喘息越發急促。
見裴純的腳步一直不停,也只能咬下唇,跺了跺腳,奮力加快速度跟上。
若不跟,被管家那老頭見到,定然要狠狠斥責她,真是煩死了!
抽空暗中瞪了一眼裴純。
「小姐,怎麼今日走的這般快啊,芍藥都跟不上了,小姐……」
要不是這人的耳朵跟狗似的,她一定使勁跺出來!
裴純沒理會芍藥。
只是速度加快幾分,特意溜著芍藥。
天寒地凍的,喘氣之間都是刺骨的冷風灌進鼻腔,凜冽向下直奔肺葉。
更別說小跑了。
一路上,芍藥呼吸粗重,不停的換氣兒,希望胸腔內的刺痛感少些。
可裴純哪能讓她如願,帶著人在府內轉了三圈不止。
呵,她經常練武,身子比之芍藥強了許多,停住腳步時,只是微微有些喘。
那邊的芍藥卻已經恨不得癱在地上。
剛到練武場,芍藥只覺得肺都要炸了,還沒將氣兒喘勻。
就聽裴純道:「去將本小姐的長鞭拿來!」
芍藥:「……」
芍藥不幹了:「小姐,您這也太累人了,讓奴婢歇會兒再給您拿好不好。」
裴純挑眉,扭頭卻見芍藥已經自顧自的靠在樹邊休息,冷笑。
「別讓本小姐重複第二遍。」語氣沉冷。
芍藥縮了縮脖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瞄了一眼裴純的臉色,還是認命的快步進了存放武器的屋內。
怎麼今日的六小姐這般……這般嚇人。
她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才在角落看見了一根被掛起,帶著鋒利倒刺的長鞭。
這鞭子,是當初國公爺在行軍時身邊的戰友贈送的。
聽說用了兩個月,才從邊境運回到京城來的呢,可真是讓人羨慕的父女情。
芍藥撇撇嘴,將沉重的長鞭從架子上取了下來。
練武,練武,女兒家家有什麼好練的,這東西這麼沉!
轉身出門去。
剛想將鞭子遞給裴純。
整個人卻猛的瞪大雙眼,神情錯愕又驚駭。